莫泰房的老巢,一个旧火葬场。
原先这里就是尸体的集散地,不管来自哪里的人,从事什么行业,到了这里,都是同一种待遇,一把火,一个盒子。这里曾经发生过耸人听闻的故事,也有过感人至深的画面,而现在,它像很多被用久了的物件一样,被遗弃了。那之后莫泰房进驻了进来,利用这里的宽深和偏僻甚至阴邪,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居所。此刻袁青虹和全掌柜在二筒的带领下,深入到了这火葬场的最里面,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甚至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但袁青虹无所谓,如今的他只对自己的目的感兴趣,外面的一切冷酷和恐怖与他无关,他不会追究也不会谴责,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他忽略了一点,现在所有人做的事情----其实是为了他,但就连这一点,他似乎也并不领情。
这是个恶心的地方,尸体味,草药味,霉味以及无法形容的味道。如果人们实在无法想象地狱是什么样子,那差不多可以参考这里,因为这里面陈设的东西,差不多考验了人类的极限。全掌柜不习惯这里的所有东西,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一边问二筒。
“那老道平时就一直闷在这里面?”
“是啊,就像有些人天天吃臭豆腐也会乐在其中。”
“除了炼丹,他还干些什么?”
“你没看见外面的那些尸体吗?他什么都研究,包括屎尿以及女人男人身上的体液。”
“你平时也在这里面?”
“我妹妹之前一直在这。”
全掌柜不再发问,别看二筒平时是个话痨,但他的身世和经历其实很值得让人同情。为了妹妹,因为妹妹的一场病,他成了今天的他,也正是因为妹妹,他甚至曾经生活在这里。如今他还瘸了,虽然他不在意,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不在意,才让袁家人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刚刚的话他一问就后悔了,这对于一个为了妹妹可以不惜一切的人来说,好像有点冒犯,但终归那话如泼出去的水一样,收是收不回来了。幸好,二筒仍是不怎么介意。
“到了。”这时候袁青虹说道。
在打开地下的一扇大铁门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升级版的地狱。人体器官,珊瑚,鹿角,虎骨,草药,干尸,水缸,铜炉,硫磺,碳以及浸在瓶子里的蜈蚣,蛇,蜘蛛,蟾蜍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软体动物。整个空间凌乱而恐怖,但唯独一处角落被打扫地非常干净有序,因为那里摆满了一些药典经书。袁青虹快步上前翻阅了起来,全掌柜也是生怕遗漏了什么,不停地翻找。就在他们意欲从里面得到一些哪怕一丝信息时,二筒说话了。
“没用的,真正的宝贝都还在里面,但可惜只有那老道能进去。”
“里面?哪里里面?”
“那墙后面,后面下去是处古墓,所有的珍藏都在那里面呢。”
“古墓?”
“不错,这火葬场本来就建在一处古墓之上,不过原先建火葬场的那些人应该也不知道下面有东西。”
“你知道是谁的墓?”
“哼哼,说出来你别不信,这下面的人就是青乌子!”
晴天霹雳似的,全掌柜呆若木鸡。袁青虹似乎见怪不怪了,但对全掌柜的表情仍是觉得
好奇,所以多问了一句。
“谁是青乌子?”
二筒闻言满脸不屑,一边瞥向全掌柜,那意思是说,要说你自己说。全掌柜定了定神,简短地讲了一下关于青乌子的事情。
青乌子其实是个很微妙的名字,它更像是一个统称,因为中国人习惯称风水先生为青乌先生,将看风水的本事叫做青乌之术,历史上有名的关于风水的著作,只要作者名字不详,人们就会冠上个青乌子著。所以要说青乌子,真是很难讲清楚,但全掌柜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他所知道的那个青乌子,真的非同一般。那青乌子姓什名谁不知道,只知道有可能是东晋的郭璞,他不但深谙青乌之术,还留下很多不可思议的传说,其中一个尤为有名。
传说郭璞有一天酒醉之后,梦见被一群神兽给包围了,那些神兽围着他议论纷纷,还有的饶有兴趣地问他说,你一生卜卦无数无不应验,你猜猜我们都是谁?郭璞不屑,在梦里自顾饮酒,结果有一只雉鸡生气了就对他说:你晋室的天下,自三代起没一代太平,不是自相残杀就是为胡人追逐,夺得了别人江山,却守不长久,不信你自己卜一卦看看。郭璞起先并不理会,后来想想那雉鸡会开口说话,也是有趣,反正知道自己在梦里没事,于是就真的卜了一卦,结果大汗淋漓,目瞪口呆。因为卦象显示的和那雉鸡说的一模一样,郭璞自知冒犯神灵,赶紧下跪叩首。众神兽见这人知错能改,谦卑认真,不但原谅了他,还和他讲起了华夏的历史。但就在他们聊到唐朝的时候,郭璞有个叫干宝的朋友来找他,因为事情紧急,硬生生是将他从睡梦中给摇醒了。于是郭璞所知的华夏历史只到了唐代,这故事并没有全部流传下来,主要是下面这样的。
说是大禹在治水的时候开山凿河,疏通从天上倾斜而下的洪水,有一天他在会稽山下遇见了一只巨龟,龟大如山丘,巨龟见禹说“我乃擎天天柱之石基,你得我华夏就自你而始”,结果到禹的儿子启的时候有了中国第一个朝代----夏朝。夏朝有个女的叫简狄,有一次在河边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只鹰鹫要去抓一只燕子,出于好心简狄就拿溪边的石头赶跑了鹰鹫,结果那燕子竟然开口说“九天玄鸟,降而生商”,并留给简狄一枚燕子蛋,简狄吃了燕子蛋后就怀孕了,生了个儿子叫契,而契的儿子汤推翻了夏朝建立了商。有一代商王叫祖乙,他在迁都于庇的时候因为修建沙丘台而平了狐仙修道的道场----一个叫轩辕坟的地方,结果几百年后其中一只修成人形的狐仙就下凡进宫迷惑了商王纣,从而倾覆了整个商朝。商后之所以有周,也不全是狐仙的功劳,传说周文王有一年在进攻犬戎前,在岐山脚下遇到了鼠仙,鼠仙曰“天不降甘霖百草不生,你若喂饱了我的鼠子鼠孙,我就教你怎么得天下”,周文王震惊不已,不但当即拿粮食敬献给了鼠仙,还答应若得天下必封鼠仙为仓神,享尽五谷美味,结果鼠仙献言“敬老,慈少,礼贤,下士,可得天下八百年”,后有周文王拜八十岁姜子牙为相,姬姓灭商兴周果然有天下八百年。时间到了春秋秦文公的时候,秦国有人挖到一只奇怪的动物,背灰腹白,其实就是刺猬,但因为当时的人没见过刺猬就把它当作瑞兽献要给秦文公,但是在去国都的路上那秦人碰到了两个诡异的童子,那两个童子告诉那人,“你手上的‘东西’叫刺猬,抓好它可王三十八年,你别让它跑了”,而在这时候,那人手上的刺猬竟然也说起人话来“他们两个其实是野鸡精,你抓住雄的可以称王,抓住雌的可以称霸”,那人见动物能说话就信以为真,但既想要刺猬又想要野鸡精,结果一个不小心让刺猬和野鸡都跑了。后来有一天,秦文公的继任者秦穆公在狩猎的时候捉到了其中的那只雌野鸡,不久秦穆公果然成为春秋一霸,再后来秦穆公的子孙秦王嬴政甚至统一了整个中国。本来天下已经属秦,但因为秦始皇贪念不息,为了长生不老药在蓬莱仙海中射杀了一只天寿玄武,结果亲自断送了秦的国祚,果然到他儿子手里秦就灭亡了。秦亡以后天下属汉,可刘邦在年轻的时候因为杀过一只白蛇得罪了蛇仙,结果因果报应,刘邦的后代汉平帝最终被蛇毒给毒死并且被王莽夺了天下。再说秦文公时的那只雄野鸡精,在雌有野鸡精被捉后他逃到了南阳,后来不小心被一个叫刘秀的人给捉到了,结果又有汉光武帝得天下两百年。而那只秦文公时跑掉的刺猬虽然活了很久,后来却还会被一个叫杨坚的人在洛水边上所抓,所以会应野鸡精的话,有国祚三十八年。杨坚家的天下短命,天命很快又会属唐,但唐朝有个皇帝因为骄奢淫逸,并宠幸一个杨姓女子,会在骊山建华清宫,因为他手下的将士不小心平了很多黄皮子坟,黄大仙的子孙被杀两百八十九只,所以黄大仙愤恨难平曰:天命有唐六百年,国君无道杀我子孙两百八十九,我誓休你天命减你国祚,于是黄大仙作法让子孙黄巢下凡搅乱了李唐天下,只给了唐朝寿命两百八十九年。
这故事不全,但却一直流传到现在,以前说起来挺玄乎的,但现在也没几个人感兴趣。全掌柜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他原先以为郭璞的墓应该在温州,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座青乌子的墓,除非此青乌子非彼青乌子,不然的话肯定又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