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袁家意外的,是另一伙人的主动登门。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着实让袁家吃了一惊,更让袁青虹吃惊的是,带头的竟然是二筒。
那天二筒主动来到了袁家,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他师父莫泰房和他的一个师弟叫王有。撇开那个王有不说,对于二筒引以为豪的莫泰房,在袁青虹还在长沙被软禁的时候,就抽空问过袁凤桐了。再加上后面知道的关于莫泰房的种种,袁青虹对这个人心里留了很大一份疑惑。
这莫泰房在江湖上被称为最后一个“搬山道人”,行事古怪,来去无踪。规矩,手段,手里的宝贝等等传言,让这个人听起来非常神秘。袁家的意外,除了包括事出突然,主要还因为,以袁家的关系网,竟然没能知道,他们其实就在北京。
莫老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在满大街是汽车的光天化日下,他仍然一副道人装扮,不但道服清爽而且发髻高耸,全然不顾走在大街上,别人会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身材不矮却修长无比,全身上下没有半两赘肉,脸色出奇得白,嘴唇也不大有血色,不知道是常年从事地下工作,还是经常服用自制丹药的原因,总之这人看起来,不但没有让人觉得亲近的那种老者的亲近感,反而会有让人敬而远之的念头。五官细长,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这人表面静悄悄,但内心凶悍。脚下一对厚底布鞋,白底黑面,哪怕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进了北京城,却奇怪两只鞋几乎一尘不染。这一尘不染不但让人觉得奇怪,还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好像,他跟一般正常人不应该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二筒还是老样子,话痨再加上热情无比,让人应付起来很是费神。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共同患难过的原因,袁青虹倒是很喜欢这个人。二筒一上来就跟袁青虹勾肩搭背,甚至搞得他师父都在那里干咳,提醒他不要太过随便失了礼数,袁凤桐倒是不介意,不过却是直奔主题。
“久仰老先生的大名,不过我们两家素来没有来往,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袁二爷客气了,不敢当。门下赵长根亏了袁少爷的相助,上次才能脱险,老朽还没致谢呢。”
原来二筒的原名叫赵长根,这名字比起“金子满”,毫不逊色。不但土还显得有点猥琐,长根这两个字要是在对岸的扶桑国,那是会引起轰动的,这场合虽然稍显严肃,不能当众笑出来,但袁青虹听了,还是忍不住瞄了二筒一眼,心里乐开了花。他心里在想,千万别再有共事的机会了,不然他俩要是吵起来,二筒是不可能在嘴皮子上赢他了。
“老先生客气。”
“此次登门造访并无要紧的题目,只是拜访京城里的老友路过贵府,所以特地进来答谢,顺便有幸认识一下二爷。”
“不敢当,凤桐是晚辈,那当得起老先生这般称呼。”
“不过话说回来,老夫既然要谢,也不能光凭嘴巴子,只是----”
“老先生d意思是----”
“那蛊毒----老夫倒是有个法子,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有方子,却无药可用啊。”
“老先生是说,那蛊可拔?”
“可拔,却无药引子啊。”
“到底是什么药材,连老先生都束手无策,袁某实在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还有老先生弄不到手的药材。”
“不是弄不到,是没有了。”
“没有了?”
“不错,二爷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有一种药材叫鹿血树?”
“鄙人学识浅薄,不曾听说。”
“哎----听说这鹿血树啊,天下罕见,因为其根里榨出的汁,有一股鹿血的腥味,故名鹿血树。根能治百病,而树皮如果和虎骨熊胆羌活天麻杏仁以及砒霜做成丹药,吃下去更是百毒不侵啊。老夫苦苦找了几十年,竟然只听其声不见其物,至今未有半点线索,想来已是一生遗憾。不过也难怪无缘得见,据古籍上记载,听说从古至今也就三个人真正懂得鹿血树的效用,一个是秦时徐福,另一个是药王孙思邈,最后一个是明人巫医斗百里。老夫这粗浅修行,看来是没这个福气了!况且,此树只生于渭河上游,因为历代营建宫室,渭河周边的林木早被砍伐殆尽了,那宝贝啊,之所以见不到,老夫猜想应该是已经绝种了。”
“绝种了?”
“嗯,要不然,也不会让老夫花了那么多时间,却仍是一无所获。”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惜了啊,哎----”
袁凤桐一声叹息,无比沉重。如若无药可解,即便知道什么方子,等同于无,说了还不如不说呢,徒有遗憾。一屋子的人,本来以为曙光初现,和袁凤桐一样,听完莫泰房的讲述后,也是纷纷垂头丧气,长吁短叹。
“不过----”
“不过什么?”
“那鹿血树自徐福东渡时,不知是否有所移栽。可能性不大,但倭人对于咱们古中国的物什一向珍视,如果倭人细心有所遗留,那就----”
“您是说日本可能会有鹿血树?”
“老夫也是猜测,除此猜测以外,再无其他可能了。”
众人从低迷里,一下子来了精神,原来那可能性并不是“零”。唯独袁凤桐却是冷静异常,因为隐约里他感觉有点蹊跷,虽然只是直觉,但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此事涉及亲儿子的姓名,连他也不得不有所思量,并真心希望这怪人所言非虚。
“二爷,如若在那边有关系,可以打听一试,总比放弃要好。如若能得此药引,老夫必定竭尽全力,拔蛊去毒,连我这徒儿在内,也算命不该绝了。”
“既然有此一说,袁某必定竭尽全力一试,如果后续有所发现,必定还会麻烦先生,希望到时候能化腐朽为神奇。”
“嗯,但愿如此了。”
又是寒暄了几句,莫泰房起身要告辞了。很奇怪,莫泰房从会客厅里出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向袁青虹伸出了手,袁青虹条件反射,伸手随便跟他握了一下,权作不失礼节。之所以说奇怪,一是因为这么个老古董,竟然会以握手这么现代的方式告别;二是因为在握手的时候,袁青虹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并且握完手后,莫泰房竟然颔首一笑,一副满意的样子,就好像他确认到了什么东西,得到了他要的什么东西一样。这个事情古怪,但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袁青虹也没跟任何人说。至于二筒,临走时还熟络得很,跟袁青虹勾肩搭背的,俨然一副生死兄弟的样子。一边还将公孙青娘从上至下瞄了个遍,并悄悄跟袁青虹说,这姑娘,光看着就激动,要袁青虹注意身体。说句题外话,莫泰房一门虽然历来行事诡秘,但二筒真是个顶尖话痨,这和他们的门风风格迥异,难道是吃错了什么丹药。
不速之客刚走,袁凤桐就让全掌柜马上安排,明天大早要去趟密云。这天晚上,北京城罕见地下起了大雨,明天的路,肯定不怎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