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门并不经踹,只两三脚就放弃了抵抗,这边四人已经鱼贯而入。里面的门也是,二筒两脚就踹开了,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只是踹开两扇门就直达黄龙,如此之快以至于让人觉得这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人怀疑袁青虹刚开始的推断。里面一尊塑像,不知道是什么人,塑像前面一排蜡烛,总归算是有了道观的样子,塑像两边是两排长凳,好像是供信徒安坐的,又好像是一般吃饭用的,在长凳前面是一堆杂物,有蜡烛有香,还有纸巾和筷子,这地方不伦不类,明显就是个骗人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里面灵得不行。
或许是听到有人踹门的声音,里面跑出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不到的道士,身形瘦小面相猥琐,倒是像个卖假药的江湖郎中。那道士连道袍都没穿整齐,看样子刚刚应该在睡觉。那道士先是大怒,质问来人为何如此粗鲁,竟连一点规矩都没有。接着一看是四个成年男人,其中还有一个彪形大汉,马上气势就小了下去,小心翼翼问几位有何贵干。二筒见这人见风使舵,所以打算直接撂倒后慢慢拷问,却被袁青虹拦下了,因为袁青虹想看看他到底灵在哪。
袁青虹先是致歉,然后说是家里出了变故,刚好路过,所以想问问今后的应对。那道士整了整帽子,正襟危坐后拿出了一个签筒,让袁青虹抽一支。袁青虹随便抽了一支后,递给那道士,签文是“文王拜相”。那道士摸了一下额头,好像是临时抱佛脚,开始急速思索如何应对。二筒觉得好笑,就帮着出主意,一边插科打诨起来。
“这文王拜相,是不是刚好象征了今天找你抽签这回事情?我这朋友是文王,你就是那个相,这不刚好有求于你,这签就马上应验开了,看来你这里真真是不简单啊,哈哈哈哈哈······“
“别笑,别笑,凡是一签一语皆有玄机,施主不可造次”那道士嘴上说,脑子却还没转过来。
“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好了想清楚了再说。”二筒虽然表现得宽宏大量,但已然语带威胁。
“这不是好签啊,我看。”那倒是摸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说道。
“什么?文王拜相还不是好签,那他妈什么叫好签,‘官人我要’,’贵妃洗澡’才叫好签?”二筒顿时没了耐心,已经打算直接动手。
“别别,你且听我说,这文王拜相表面看是好兆头,但你可别忘了你朋友说家里出了变故,问的是今后如何应对,也就是说,这文王拜相说的不是你朋友,而是你朋友的对头,是他在‘文王拜相’,你们的对头‘文王拜相’,你说你们能好么?“道士一边躲着二筒粗壮身形头下来的阴影,一边说道。
“我让你胡说八道!”二筒说着已经抡起了胳膊。
“慢,让他说说看嘛。”袁青虹倒是有耐心。
“还是兄弟你讲理,你听我说,我预知这文王拜相指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对头,他既然文王拜相了,那么你现在就是商纣之势,什么事商纣之势,就是穷途末路或者为他人做嫁衣裳啊。你想想,你仔细想想,你现在干的事情有没有商纣之势,是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那道士竟称袁青虹为兄弟,这也够荒唐的。
不过这人所说的事情,却让袁青虹暗暗吃了一惊,无论“商纣之势”,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都好像跟他现在的处境挺相符,袁青虹竟然在意起来,于是追问具体怎么解释。那道士看情况有所缓和,于是直起腰一本正经起来,一边解释说很多天命是人力无所更改的,既然天命如此,还是知难而退从命而终吧。这话说到了袁青虹的心里,竟使他有点心慌,尤其“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句,让他心感无奈,有点悲天悯人起来。但二筒不管这个,他看这“江湖郎中”胡说八道,于是又想起用肌肉解决问题。袁青虹拦住了他,一边轻叹有些事情人家只是点破,不要为难别人,算了。众人都奇怪,袁青虹自那“苍巨之气”入体后,人变得异常暴戾,但最近好像恢复了正常一样,言语间很是克制,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咄咄逼人不择手段。这还不说,就这“江湖郎中”的几句胡说八道,他竟真的在意起来,很是让人费解。
“道长这话似乎也是随口猜言,如若不是我们事先说了家中有变故,我看道长未必会是此番说法。”全掌柜也是怀疑这道人的言语,不过还算客气。
“诶----怎么不是这个说法,即便你们事先不透漏府上有变故,这签文只要不变,说法自然也不变,再说我看你们愁云满面,十有八九时运不济事事艰险,与签文完全是对应之兆啊。”那道人娓娓道来,显得自己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我也抽上一签,看道长任何个说法。”那道人还没同意,全掌柜就自己摇出一签,捡起来递给了那道人。
这下事情复杂了,因为全掌柜摇出来的是“武穆连捷”,说的应该是岳飞连战连捷的事情,这总是好签吧。那道人同样摸了一下额头,稍微渗出了些许微汗,他知道这一签比之前那一签远远重要,因为之前的第一签其实可以随他胡诌,但这第二签可是要印证第一签的,讲不好那第一签就会变成扯淡,看那彪形大汉的身手,自己恐怕是挨不了几拳。那汗是湿出来了,道士的紧张已经摆在明面上,他苦笑着思索,一边脑子在急速转动。
“一样,一样的啊,武穆连捷后市什么下场,对吧,和刚刚那一签简直就是一前一后连说带告啊,如果不知难而退,恐怕下场就和岳武穆一样啊。我说了,签由天定,这连续两签虽然表面看都是吉像,但深索之下都是凶‘相’毕露啊,各位,慎重啊,要慎重。”那道人自己都为自己吃惊,竟能如此这般完美地解释了前后两签的意味。
二筒早已不耐烦,听那道人边擦汗边胡说八道,早已按捺不住,一把上前揪住了那道人的衣襟,先是小腹来了一拳。全掌柜装作没看见,只假模假样叫二筒别冲动,怎么好好的就动手了呢。二筒听明白了全掌柜的意思,接着那千斤重的拳头就往那道士的脸上去了,这下算是打翻了五味瓶,刚刚还人模狗样的道士已经连连求饶,完全没有了道观里该有的无畏和矜持。本来就是袁青虹断定这里面有问题,此刻袁青虹反而是冷静了,奇怪刚刚那几句,莫非真是触到了他的心扉,让他有恍如隔世万事成空之感。袁青虹打算拦下二筒,却被屈医生给拉开了,屈医生先前得了全掌柜的眼神,知道这时候没空跟人家玩磨叽了,二筒的肌肉如果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入口在哪儿?”二筒一边揍一边直截了当地问,言下之意这假道士是百分百知道。
只见那道士连连求饶,可惜二筒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停住了拳头用起了脚头,二筒的脚头何其硬朗,只几下就弄得人家已经面目全非。这袁家虽然在江湖上有口皆碑,但这背地里也是有不磊落的地方的,门面这么大盘子铺得这么开,要是事事都用一般规矩操作,恐怕也到不了今天的规模。全掌柜的作为就是这样,这人平时讲道义碗碗水都端平,但真是到了这时候,用些非正规的手段,上些拳脚他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我说我说,我全说,别打了----”
看来有时候拳脚比嘴皮子好用,那假道士果然还是要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