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乐觉得很吵。
锅碗盘碟的碰撞声，动力风机的轰鸣声，案板的剁肉声，面机、自动切菜机的轴承声，水声、人声、吵闹声……
后厨值班经理，这是谷乐自封的。
三千余人的大厂，谷乐当班时后厨这一块儿，有小半拉的生杀大权，没用过，只是觉得，很吵。
身上软绵绵的。
坐下一闲，心思就飞了。
昨儿晚上，看到一组图片，说某市某地，临街房，各家各户，在靠马路的阳台上，或白或黄的浅色大布单上，写着斗大的“吵”字，黑黑的毛笔字，很是扎眼，没往下看，也不知道是车水马龙惹的祸，还是广场大妈闹的心。这种事儿啊，天天有，看都看不过来。
甭远了，就上礼拜，丽诗居苑小区，也是因为老太太们跳广场舞，有人从楼上泼水、扔水弹，有伤有亡，110、120、居委会、区府值班领导，全去了，折腾到十二点多，肇事者到底没找着，倒是吵的整个小区没睡好。
这是听在警队的一个哥们儿讲的，没见报。这哥们也出警到了现场，结果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谷乐就问他，你不是交警么？出什么现场啊。那哥们就叹气说，压力很大，还不如以前交警站路口呢，虽然风里来雨里去，但他的兴趣就是能站在红绿灯下，把一锅粥的十字路口导个通通畅畅！
这叫人生价值，这哥们算是找着实现的途径了，谷乐想。
不觉得吵么？
不觉得啊。
说完，这哥们就苦笑。笑什么！谷乐纳闷了。
“不是，那天出警，我问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也是这么一问一答，当时我就在想，这类案子，多是老太太们寻不着别的去处了，我妈，也快到这个年龄了！”说完，哥们一仰脖，下去一大口。
谷乐盯着酒杯，说不上话了。
他想起自己的老娘了。
那个倔强的老太太，一辈子没认过命，年青时，随父亲进了城，不想窝在家，去了城北水泥厂当工，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男人能干的，她全干过，父亲怕她累倒了，劝不听。后来，母亲倒是没倒，厂子倒了。再后来，母亲又去菜市场寻了个水果摊，一年四季的跑。
有时谷乐闲了，也去帮忙，就问母亲，不觉得这儿吵啊，母亲也说，不觉得啊！
其实，父亲告诉过谷乐，水泥厂那些年，已经把母亲的耳朵折腾出毛病了。
一想到这儿，谷乐鼻子就发酸。
……
“谷子！去催催菜锅，正晌的饭点儿快到了啊！”
“得嘞。”
谷乐应了声，深吸一口气，提了提劲儿，快步走向操作间。
融入到，来来往往的厨师间。
融入到，喧闹的吵闹声里。
2015。05。26
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