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虎与白纹豹处又起变化,原已缩小之身又分出许多幻影,影子绕四处一闪,恰好将两人围在了正中。他略一点算,左右各有八只白纹豹坐镇,前后也分布有十六只猛虎,虎豹之势正组成天煞蛮荒阵,此阵法以野兽为本,以八八六十四方位为基,当中倾注有蛮荒之天煞绝咒,三者不可或缺,若死其一,便可以一化十,依此类推。
楚风幼弱之时,曾听父亲讲过,可惜年岁过小,对其中的奥妙不尽明白,今到用时,只能一筹莫展。他于脑海中努力思索,物由阵中出,物是幻象,象由阵生,此属心念作怪,象必由心生!他大彻大悟,眼露喜悦之情,待无所牵挂无所思虑之时,踏步朝阶梯上走去,四周猛虎与白纹豹蜂拥而上,红衣女子暗道不好,她顾不得自身,奋力朝混乱之中飘去。
果在意料之中,众多虎豹猛扑向楚风,却如同扑在了空气之上,一晃而过。猛虎与白纹豹撞倒了一起,重重摔于地上,二者互不相让,嘶吼着作斗起来,又有白纹豹上前救难,其余猛虎见状,疾跟上了前,场面越发混乱,一眨眼的功夫全斗在了一起。
楚风站在台阶之上,接到了从天而降的红衣女子,二人看着阶下情形,会心地笑了笑,继续朝顶上爬去。踏于台上,寒气迎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正是一玄玉冰床,床上躺有一女子。楚风胸口一紧,心头浮起一奇妙之感,他疾步向前,目及女子脸处,顿时泪流满面。红衣女子见床上之女双眉柳弯,睫毛上翘,鼻子娇柔微弱,一张嘴似张似合,白齿稍露一线,十足的美人胚子。她心里暗道:这就是雪柔?难怪对其用情之深!她见楚风跪于床前,双手紧拽住女子的手,泪涕俱下,口张了张,却吐不出一句话语。情急之下便安慰道:“楚公子,你先别难过了,有玲珑妹妹之法,雪柔姑娘必能死而复生的!”
楚风身子颤了颤,他将头俯于女子手上,口中喃喃道:“他是我娘亲!”
红衣女子闻言,见床上身着紫色之衣的女子不过二十有几,脸上毫无衰老之迹,怎会是他娘亲?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谨慎地问道:“你娘亲?她好年轻,好漂亮!却为何躺于此?”
楚风将手放回娘亲身上,手臂一动,发觉她身下压有一封信,他急忙抽出,面上写着四字“致风儿书”,字体龙飞凤舞,正是爹爹的笔迹,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拿出信纸,纸上书道:“风儿可好!你能念及此信,说明你已破了天煞蛮荒之阵,此阵专为保护你娘亲所设,倾尽了我毕身绝学。你别怪我当日未告之你娘亲所藏之处,她安睡于此,正是等着你来,我早已算得你会带解救之法救回你娘亲,看来事已成功,待我向你娘亲问好,说我永远挂念于他,望你母子二人珍重。还有一事,吾儿需切忌:算计之法太过霸道,千万勿用于自己亲近之人,若是因解救苍生而频施算计,大致折寿于你一人,这是大丈夫所为;若将亲近之人也牵扯进来,必一网受罪,株连甚广,这是大丈夫所不为。吾儿切记切记”
楚风念及此处,早已泣不成声,都说男儿之泪不轻弹,可这至亲之爹娘,却为何不能!红衣女子见他哭得伤心,自己却不能所为,急得左右为难。良久终于静了下来,他转身问于红衣女子:“姐姐,你说的解救之法也同样适于我娘亲吗?”
红衣女子听他头一回称自己为“姐姐”,惊喜之余又有些没落,她暗自叹了口气,强作高兴之状说:“当然能了,你手里的透明神中定有解救之法,不过得需你亲自寻出!”
楚风双手捧起透明之神,高举头顶,他双目一闭,思绪循其处而去,心中直想着救活娘亲,顿觉眼前白光一闪,红衣女子叫道:“楚公子,你快看!”他猛地一睁眼,透明神射出几道白光,直朝花婉儿而去,她身子慢慢浮起,到离玄玉冰床三尺高处,不再移动。又见两束红光穿出,直刺入花婉儿左胸之处,红光化为刀子和锥,左右摆动,似有无形之人正操纵着般。二人看得入神,浑然不觉透明神已飘至其上,待发现时,它正喷洒出一些细屑,细屑红黄相间,在白光照耀之下,像长了眼睛般纷纷朝花婉儿左胸飞去,触其衣襟,瞬间没入其中。
如此神妙之景持续了约半炷香之久,花婉儿凌空之身微动了动,楚风一见,忙惊喜地喊道:“娘,你醒来了吗?”
花婉儿慢慢落下,白红之光隐去了身影,那透明神转了两圈又落回楚风手里,他上前抓住花婉儿的手道:“娘,你好了吗?我是风儿啊!”
花婉儿眉毛一颤,眼角泪水突溢而出,眼一睁开,见一男子正握住自己的手,仔细一瞧,竟有些像楚天行之貌。她手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渐游遍全身,忽听他开口叫了一声娘,她心志一混,挣扎着坐起身惊异地问道:“你是风儿?”
楚风用力点点头,泪水四溅。花婉儿摇了摇昏沉的头,想起当日情形,风儿明明才几岁而已,为何却长了如此之大?但她心中又极依赖于他,一种亲情之感逐渐升起,她只好问道:“天行去哪儿了?”
楚风擦了擦眼泪道:“爹爹他死了已十几年了!”顺手把信封给了花婉儿道,“他是被天雷害死的!”花婉儿默念着信,眼眶中泪涌如泉,楚风紧咬着牙,将爹爹当日于西王府中救她一事简略说出,又将他去世一事细细道来,花婉儿终忍不住了,她抱住楚风道:“风儿,这十几年来难为你了,娘死不足惜,却为何连你爹也去了?”
母子俩扭做一团,痛哭之声回荡于殿宇之内,红衣女子见状,双目不觉湿润,她摸摸眼角,竟也流出了伤心之泪,就连台下混战的虎与豹群,也都停止了厮杀,半蹲于地上,哀鸣不断。
花婉儿托起楚风的头,两袖拭去他眼角余泪,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真与天行有八九分相似,俊脸外刚内柔,坚毅之息溢于颜面,她长叹一声,忽又露出几分笑容,真切地问道:“风儿,娘昏睡的这么多年,你都过得好么?”她瞧见一旁的红衣女子,模样貌美如花,衣着华丽大方,接着问道:“这位姑娘是?”
楚风回过头,看了看红衣女子说:“她是我姐姐!”话一出口,不觉歉意地笑了笑道:“姐姐莫生气,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红衣女子心里酸楚之极,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她连忙侧头,擦尽了泪水才回过来,精雕玉琢的脸上挤出几丝笑容道:“红云见过伯母,从此我便当他是我最亲的弟弟了!”
花婉儿笑着说道:“我那样老么?你一句伯母可把我叫成四十多岁的老太婆了!”
楚风扶起花婉儿道:“谁说娘你老了?你现在都快比我还年轻了!”
红云接着说:“风弟弟说的很对,若按实际年龄,的确已经三十好几了,幸好你服了那什么花,又得以藏于此寒冰之处,你的肌肤寿命,不过二十多一些!”
花婉儿望着她说:“师父他曾穷毕生精力去寻找长生之药,世上哪有什么长生药啊,若是侥幸得以长寿都算不错了,我原以为将一去不复返,没想到”她又想起了楚天行,昔日她夫妻俩行走于江湖,男的以算命救灾于民,女的以药施济于病痛,活得还算逍遥,偏偏生出个常临凤,她心胸狭窄,为夺得师父遗留的百密卷宗,竟害得俩夫妻阴阳相隔。想到此,她忙打起精神道:“风儿,娘要找我师姐夺回药典,勿要让她再祸害黎民百姓了。”
“娘你放心,风儿会替你办好这事的!”楚风关切地说道,“你刚醒,身子虚弱无力,需要多休息才是!”
“我那师姐残忍得很,你父亲他当日也未曾算到,你能斗过她吗?”花婉儿笑着反问道。
“事在人为,娘!”楚风笑着说道,“我答应你夺回它,就一定办到!”
“臭小子故弄玄虚,怎地跟你爹爹一个模样!”花婉儿摸摸他头道,“是不是学了什么本事,不想让娘知道?”
“我们先出去,路上再详细告之于你吧!”楚风与红云扶着花婉儿,一步步走下台阶。到得殿宇中间,凭空多出了两淡色的透明泡泡,楚风拉着花婉儿进了其一,红云则进其二,三人随泡泡而起,瞬间融开一大洞直通外面。花婉儿惊讶之极,她盯着楚风,也不知他用的是何法门,洞外空气清爽,白雪飘飞,万里之地银装素裹,花婉儿有十年未现天日,今突见此景,竟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