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树林甚至比不得一个二品大员家的花园大,直接可以看到林子的那头。拢西想许是那富贵人家的私林,去讨碗水喝,便进了林子,远远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沙漠袍子的中年男人单膝跪在地上举着一木舀。那木舀不过巴掌大小,中年男人小心翼翼举着,倒似捧了千金珠宝,对着树根将水缓缓浇下。拢西忙走过去,中年男人听见脚步声站起身子,拢西只见他高高瘦瘦,皮肤深焦,似一截枯木般立在绿油油的林子里,映得一头灰发无限沧桑。
拢西微微露笑对他做了一个要喝水的动作,灰发男人回身在桶里舀了半舀水。拢西点头谢过他,喝了小半舀水将剩下的水波到树下。灰发男人皱了皱眉道:“这颗树已经喝过水了。”说的却是东海语。拢西愕然不已,举着那木舀不知当不当还给他。灰发男人道:“沙夕比不得东海,水在沙夕,同生命一般贵重。”
拢西在泊尔兹五年,受的泊尔兹大王恩宠,纵然泊尔兹少水,也少不到自己头上。她穿越饿狼沙漠,虽知水的重要,然到了沙夕人烟之地,就不曾把水看的当初那般重了。灰发男人一语,犹如在饿狼沙漠听艾巴言说贵贱,拢西不禁面上一红。灰发男人深棕色的眼睛亮了亮,现出两条深而狭长的酒窝,缓缓道:“东海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拢西自认今日已做错两事,灰发男子一笑犹如微风拂过,解了拢西半分自责,便不禁也笑道:“你怎这般了解东海?”
灰发男人道:“二十七年前我曾随父亲去过东海。”
拢西笑道:“那时我还未出生呢。”
灰发男人望着林子的尽头道:“那时我已经十岁了。”
拢西问道:“二十七年前的东海是什么样?”
灰发男人想了想道:“二十七年前的东海,有着高涨的平江,还有数不清的湖泊。那时的东海,是水之国。”
拢西本以为灰发男人要说些当年东海的繁华,不想竟是说起水流湖泊,竟一时接不上话,顿了一下才道:“我从没仔细看过平江,想来不过是茫茫江水,看不出它有什么好。”
灰发男子看了一眼拢西道:“如今平江已经干涸可以看到江底了。”
拢西惊道:“东海竟旱成这般?”
灰发男子道:“也许再过几年,东海新生的孩子便不知平江是什么了。”
拢西恐慌不已,却不是担心灰发人所说之事,她久居宫中,知晓大旱必有大乱。暮昭刚刚登上皇位,经受如此天灾,如何去抵挡?拢西左思右想,晃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沙夕,就要嫁与那沙夕王,东海的安稳又何尝是自己能管的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