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怎么还不进来?”正在这时,从坊内传出一声问询,声音低沉,略显苍老,众人闻言,皆觉心中一震。
“回禀钟老,我们刚刚发现了一件怪事,一时不能决断,所以有些耽搁了,还请您老恕罪。”老张闻声,赶紧恭敬地回答道。
“哦,居然还有这等事情?能让你们妙灵二怪觉得是怪事,那可是难得很啊,老夫倒也有兴趣了解一二。”苍老的声音居然透着好奇,还不忘调侃老张二人一番。
“钟老您说笑了,我们刚才发现,一个小子身上明明有灵力波动,可是测灵盘上却没有显示出他的灵根属性,晚辈正要向钟老请教呢。”虽然苍老的声音对老张二人很和善,可是老张话语中的恭敬之意,却丝毫都不少。
“竟有这等古怪之事?赶紧带他进来见我。”老者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显然对此颇有兴趣。
“是,是,我这就带他进去见您。”老张一边说着,一边探手拽着风惊秋,往里面走去。
另一个大汉冲其他排队的人一抱拳,说道:“诸位,抱歉,抱歉,请稍等。”说着也快步跨进了西边侧门。
留在门外的众人一片骚动,不过尽管都很好奇,却没有人敢擅自跨进门去,彼此之间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风惊秋被老张拉扯着,来到了炼丹坊的前院。
院子还算开阔,进门不远处,擎立着一把巨大的黄罗伞,伞下摆了张玉桌,一个瘦高老者仰靠在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
风惊秋环目四视,并没有看到前面进来的应试者。
瘦高老者似是感应到了他们进来,向前欠了欠身子,双目略微睁开一些,望向风惊秋。
风惊秋立即感觉到,老者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知道老者在用强大的神识探查自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避开老者的直视。
“钟老,您看,就是这小子。”老张说着,抬手将风惊秋轻轻往前一送,风惊秋就来到了老者近前。
老张这才跟另一大汉一起,躬身向老者施礼。
风惊秋张了张嘴,刚想施礼见过老者,老者已经站起身子,右手探前,隔着桌子抓住了风惊秋的右腕。
风惊秋觉得,一股暖洋洋地气流,瞬间流经自己的全身,身子不由得一颤,抬头向老者看去。
只见老者双目微闭,似在沉吟着什么,半晌才放开风惊秋的右腕,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心中充满了疑惑不定的神色。
“奇怪,真是奇怪,老夫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情况。”又过了片刻,老者才自言自语道。
“钟老,以您看,这小子……”老张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询问道。
“嗯,应该也没有什么,只是一种少见的怪异灵根罢了,可能是由于灵根资质太差,只稍稍强过没有灵根的凡人,所以测灵盘才会没有显示。”钟姓老者猜测道。
“那是,那是,钟老您法眼如炬,自然不会错的。”老张赶紧道,另一个大汉也连忙附和。
“嗯,像这样的资质,恐怕与修炼一途无缘,仙途难以有所成就,与其苦苦追索一生,到老毫无所得,倒还不如回世俗界安稳过一世呢。说不定凭着这稍胜于凡人的资质,也能成就一番不世功业呢,总好过在仙路上无望挣扎。哎,仙途维艰,行之不易哪!”
钟姓老者很是感慨,眼中浮现回忆之色,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竟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风惊秋听了钟姓老者的这番话,对其中蕴含的那番感慨,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和体会,却也知道,钟姓老者认为,以自己的资质很难修炼有成,在仙途上没有什么希望,心情立刻沮丧起来。
从小到大,看着爹娘为了让自己能够正常修炼,四处奔波,风惊秋并非毫无所觉,心中也很是不安。
爹娘在他面前,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鼓励他不要放弃,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正常修炼,然而他能觉察到爹娘内心深处的痛苦。
虽然风惊秋年纪太小,还不能深刻理解爹娘的这种痛苦,但他也非常希望能修炼出点成就,让父母开心一下。
一直以来,对于自己无法跟其他人那样正常修炼的事,风惊秋从内心里不肯承认。
他一直坚信,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也能跟别人一样,成为一个真正的修仙者。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信念开始动摇起来,他觉得坚持的很辛苦,而且看不到希望,越来越没有勇气坚持这种信念了。
几年前,爹娘将他一个人留在客栈,不惜冒险去为他寻找激灵草,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真的跟别人不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做到别人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过,在潜意识里,他还是不肯承认,所以爹娘不在的这三年里,尽管知道该没有什么效果,他还是坚持不懈地一遍遍运转长元功法,从不肯轻易放弃。
钟姓老者刚才的这番话,再次勾起了他的心事。
许久以来,这件事一直藏在他心中,算得上是他心底的一个伤疤,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在有意无意地在欺骗自己,刻意掩盖着不去触碰。
如今被钟姓老者当面点破此事,又值这等无助的时候,他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感,还夹杂有几许绝望。
仿佛心中的一个梦,在这一刻突然幻灭了,顿觉人生没了希望。
“钟老,您看这小子……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让他走人好了。”等了许久,老张见钟姓老者没有再说什么,就试探着问道。
钟姓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老张先不要动,又闭目思索了半天,轻拍储物袋,从里面招出一块巴掌大的透明玉牌,放在桌上,冲风惊秋说道:“你往里面注入灵力试一试。”
风惊秋这才从自己的心事中惊醒过来,连忙探出左手食指,点在玉牌上,缓缓注入灵力。
很快,玉牌上泛起了一丝光芒,随着灵力的持续注入,玉牌上居然开始不停地闪现各色光芒,青红黄蓝紫……不一而足。
等风惊秋将手指移开后,各色光芒闪耀一阵后消散而去,这时候,玉牌却变了颜色,看上去似有一轮彩色的光晕,不停地在上面流转。
这轮彩色光晕浑然天成,仿佛包含各种颜色,清晰可见,可是待要细细分辨时,却又觉得,根本无法条分缕析地辨个清楚。
明明看在眼里,却又无法名状,给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在场的四个人,八只眼睛,全部被玉牌上的光晕吸引了,很久都没有人出声。好半天,光晕才慢慢褪去,玉牌回复了原本的样子。
又过了很久,钟姓老者率先从刚才的景象中惊醒了过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先看了看风惊秋,又扫了一眼老张跟另一个大汉,发现三人都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玄妙感觉中。
“咳,咳……”钟姓老者干咳两声,将三人惊醒过来。
“此事越发怪异了,我这块玉佩乃是祖传的玄灵珮,号称‘伪天机令’,可不是普通测灵盘能够比的,虽然功能作用远不能跟天机令相比,可是用来测验灵根可谓屡试不爽,不但能够测出是否具有灵根,还能显示是何种灵根属性,甚至能大致测算出每种属性的潜质来。”
钟姓老者摇摇头,很是疑惑,说到玄灵珮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说着他探出一根手指,隔空冲着玄灵珮遥点过去。
玄灵珮立即发生了变化,清晰地显现出了青黄黑三色。
三种颜色边界清晰,泾渭分明,其中青色部分占据了大半块玉佩,而黄黑两色合起来,占据的面积只有不到玉牌的三分之一。
钟姓老者似乎很满意,摇头晃脑地说:“你们看到了吧,老夫灵根属性是木、土、水三灵根,其中木灵根比较突出一些。虽然灵根资质不算出众,可是木灵根潜质较高,因而老夫的修行速度还算不错。”
老张跟另一个大汉闻言,自然连连称是,一脸的奉承之色。
风惊秋却有些愣愣的,像一个乡下孩子刚进了城,满眼满脑子的新鲜东西,让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钟姓老者当然不会跟他计较什么。
钟姓老者接着道:“玄灵珮刚才却失灵了,竟然无法测出这小子的灵根属性,更不用说确定每种灵根的潜质了,可能是由于灵根太杂乱的缘故。起码五行灵根俱全,甚至不排除冰风雷三系异灵根,也各有那么一丝。看起来,这小子该不怎么能够修炼。”
“各种灵根混杂在一起,再加上潜质又都差得一塌糊涂,这才导致我的玄灵珮失灵,因为根本就低微到测不出来嘛。”钟姓老者说到最后,语气隐隐有一丝古怪。
显然钟姓老者对玄灵珮失灵一事,有些耿耿于怀,甚至选择性忽视了玄灵珮的异象,更是因为心中怀有这一丝成见,没有再仔细琢磨风惊秋的灵根资质,而是下意识地将其判定为灵根低劣。
“这可真称得上是百年,甚至千年都难得一遇的奇怪灵根,反正老夫生平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可惜奇则奇矣,奈何资质实在太差,不堪造就,否则老夫倒有些兴趣,将你收入门下加以培养。可惜呀,可惜!”钟姓老者又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时,一个黑衣大汉从后院匆匆走来,来到钟姓老者近前,先躬身施了一礼,才恭敬地说道:“钟老,您这边已经好半天没有放应试的人进去了,董老让我来问您一下。”
“呵呵,遇到件稀罕事,耽误了点时间,这老伙计还是这么性急,至于这么着急嘛!好了,你赶紧回去告诉他,我这就给他放人进去。”钟姓老者似乎有些无奈。
钟姓老者看了风惊秋一眼,又说道:“你的灵根虽然怪异,但是我可以肯定,灵根资质的确很差,勉强修行恐怕也是徒劳无功,到老一场空。今日这般相遇,你我也算有缘,我就破例多说几句,依我看,你不如回到世俗界,建立一番功业,未尝不是别有一片天地啊。”
“罢了,你退下吧,张小子,你们也赶紧出去,让后面的人进来,咱们继续测试。”钟姓老者说着,挥了挥手,又躺回了椅子上。
“赶紧走吧,听钟老的良言相劝,死了修行的这条心,赶紧返回世俗界去,免得耽误了在世俗界的大好前程。”见风惊秋还在那儿呆站着不动,老张就有些调侃地催促道。
见过了风惊秋引发的玄灵珮异象,又见识了玄灵珮的神奇功效,老张整个人正处于一种莫名的情绪中,态度出奇地和缓起来。
听了老张的话,风惊秋这才醒悟过来,心中暗叹一声。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向着钟姓老者躬身一礼,赶紧跟随着老张,往西边侧门走去,老张竟也忘记了让他从东边侧门出去。
外面的众人等了许久,终于看到老张他们出来了,一个个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看样子都对风惊秋的测试结果很好奇。
老张却不打算跟他们解释这些,直接大手一挥道:“下一个!”
“快点,快点!”很多人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老张的架势也没有讲给他们听的意思,也就顾不了那么多,毕竟测试要紧,于是纷纷出声催促排在前面的人。
不过,也有少数人很是好奇,向着风惊秋围拢过来,想要打听出点什么,风惊秋自然没有心思应付他们,敷衍着往外挤去。
一阵扰攘过后,风惊秋挤出人群,来到街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挤出来的。不过,等挤出了人群后,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刚才的事对风惊秋冲击很大,他心里很清楚,钟姓老者说得并没有错,这其实是一直以来的事实。
自己的确不能跟别人那样正常修炼,虽然自己一向有些自欺欺人,拒绝承认此事,可是事实终究无法改变。
钟姓老者的话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恶意,却触碰到了风惊秋内心深处的伤疤,只是如今他已不再跟刚才那样,有种近乎绝望的痛苦。
不过,风惊秋的想法,还是因此而发生了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