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刘素的熟人前来,张守便放下心中尚余的一点防备,也略带苦笑地回答道:
“刚刚闪避及时,只是衣物有所损伤。若是您再晚来一步,可就要找人抬我回去了。不知方府怎么会招这种惹是生非的货色当陪侍候补?”
大管家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远处。
“此人名叫林秋实,之前在方府当小厮时,可是个刻苦肯干的好孩子,被原先捡他回来养大的管家欺负地狠了,念及恩情,也只会暗地里找其他的小厮们咒骂一通,第二天干活照样勤勤恳恳,丝毫不拉下进度。此人讲义气,敢替人出头,若放在军中也许能成一员猛将,在下人之间倒是积下了不少名声。”
说到此处,大管家顿了一顿,又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气也凝重了许多。
“老爷夫人见这小孩能干事,就索性让他修炼功法,做一个陪侍候补,他日若能与少爷一同前去修行,或许能给少爷打拼下一些资源。”
“可谁知,这林秋实修炼倒是刻苦,可陡然间从一个最底层的下人,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开始嚣张跋扈,把这方府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浑身是刺。”
说到这里,大管家捋了捋胡须,满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收回到张守的身上,提醒道。
“听刘素说,你是个守规矩、有主见的小孩,切记不要变得像这林秋实一样。还有,日后若是与他狭路相逢,就报出我与刘素的名字,他必然不敢过分为难与你。”
“大管家劳心了。”张守略施一礼。
“小子一门心思都在修仙和长生之道上,自然不会变得如此骄狂,还请大管家放心。”
“如此甚好。”大管家点了点头,又向张守交代了一番方府的一些重要的关节。
张守自然用心聆听,把一切牢牢记在心中。
“没想到五个陪侍候补之间,竟然也有着这样的明争暗斗,看来我也得早日提升实力了。”
回味了大管家对几名陪侍候补的介绍,张守回到自己的小屋。
“提升修为要靠平日积累,但现在有了材料,就先尝试一下传说中的符箓之道吧。”
想罢,便取出包袱里的各式材料,摆放在书桌上面,又打坐把真气和心神恢复到饱满的状态。
符箓之道包罗万象,但概括起来,最基本的步骤一共有四个:开灵、附着、绘制和激发。
其中,绘制和激发是炼制所有类型的符箓无法或缺的。
激发,顾名思义,便是将炼制完成的符箓,通过一定的手段使其产生效果,无论是焚烧、射出还是撕碎都是激发的手段,一些高等的符箓甚至需要配合特殊的法决和材料才能激发。
绘制,则是使用笔墨将符文绘制到符箓的载体上。
而符文,正是符箓之道的真正核心。
与一般的文字不同,符文不仅笔画繁杂,符文中更是蕴含了诸多天道法则的变化,一些高级的符文甚至是由天道直接幻化而来,作为天道在世界上的唯一痕迹。
炼符师在绘制符文时,不仅要做到一挥而就,更要做到不出一丝差错,这一点,就连有着成千上万年炼符经验的一些法相期炼符师也难以保证一定能够做到。
绘制符文时,即使是真气波动有一丝微妙的异常,就足以牵扯到之后的所有符文轨迹,导致绘制完成的符箓成为废符,严重的情况下,甚至连废符都无法产生,连载体一同化为渣滓,俗称符渣。
而开灵和附着,则是炼制一些较为特殊的符箓才需要进行的步骤。
比如一些符箓以晶石、绢布等材料为载体,为了给这些材料赋予符纸的特性,就需要进行“开灵”。
一般的符纸,比如黄表纸,往往不具备任何属性,也承载不了强度过高的符文,这时,就要通过特殊的材料和手段,赋予这些符纸相应的属性和强度,这个过程被成为“附着”。
此时张守正准备炼制的,则是《炼符精要》上记载的最简单的符箓——引火符。
引火符作为最简单的符箓之一,只需要炼符师绘制出一道并不复杂的符文,载体则可以选择任意的材质。
激发时,也只要用微乎其微的真元幻化出一股细小的火苗引燃符箓,即可释放出一股灼热的火焰,烧向用符者所指定的方向。
其威力虽然不高,但比起基础五行法术中的“控火决”来说,释放出的火焰温度更高,更是免去了繁杂的手决和咒文。
而且以引火符的符文为扩展,还可以绘制出更进一步的天火符,但天火符需要五十年份的红茎草粉末附着在黄表纸上后,配合更复杂符文才可以进行绘制,不是张守这种初学者所能办到。
但天火符比起引火符,火焰更加灼热,还能通过神念将火焰控制起来,使其聚集成一道射线,对一个固定的小点集中攻击,威力更加强劲。
张守今晚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至少能绘制出一张合格可用的引火符。
符箓之道对天赋的要求极高,断没有努力就能成功的道理,若是最初的几次尝试失败,就能证明在此道上缺乏天赋,即使今后机缘巧合下偶然绘制出一些符箓,也要付出比一般的炼符师多出数倍的努力,才可能有所进步。
而符箓之道不仅要耗费大量的资源,更是需要付出海量的精力和真元。
曾经有缺乏天赋的修士,硬凭着毅力在这条路上耗尽所有的寿元,但全都一无所获,反而拖累了自己功法的修行,百年之后身死道消,化为一滩白骨。
张守必须一次成功,否则再下次,成功几率将会更低。
若是无法修炼符箓之道,恐怕张守到目前为止耗费的一切心机终将白费,最后的下场不是惨死战场,就是被追回功力后老死家中。
做了一个深层次的吐纳,张守右手执笔,在空中略作停顿,找到较为舒服的姿势后,把上等狼毫制成的笔头蘸入实现调好的朱砂瓶,待笔头均匀地染上朱砂的颜色后,张守将笔头放在瓶口调整好笔锋,同时左手将桌面正中的黄表纸铺平。
一切准备就绪,张守开始凝聚心神,将真气聚集到右手腕的窍穴处待命,同时右手执笔高悬在符纸的正上空,默默回忆符文的构造,寻找那一线灵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守在空灵的状态里越陷越深,到最后,周围环境中的事物仿佛在他的视线中遁形,张守的眼前只剩下那一张符纸和朱红色的笔锋。
突然,张守的右手腕向下一顿,朱砂笔顺势向下一点,在符纸的正中央留下了显眼的一个小点。
张守的笔势不停,以这个小点为基准,向四周不停拓展着玄妙的纹路。
伴随着每一次落笔,朱砂写就的笔迹都会泛出银白色的灵光,这些灵光不停地在符纸上的纹路间流转,吸引着更多天地灵气,聚集在符文的周围。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些的玄妙纹路已经逐渐占据了大半张符纸的范围,银白色的灵光也流转得更加顺畅,但张守的右手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抖动,额头也渐渐冒出一粒粒细小的汗珠。
出乎张守的想象,绘制符文的过程对神念和体力的消耗异常艰巨,才刚刚绘制完符文的一半,就已经显现出不支的现象。
要知道,符文越到最后越难绘制,现在就如此困难,简直无法想象再推进一些后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终于,张守控制不住手腕的抖动,额头的汗珠也几乎快要滴落下来。
“哧”的一声,朱砂笔在黄表纸上划出一道难看的弧线,银白色的灵光一阵乱窜,化为一缕缕红黄相间的火苗,将黄表纸烧出一个个窟窿。
“果然想要一蹴而就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守暗暗叹了一口气,收回朱砂笔,搁置在一旁,双手掐出一道法决,闭目恢复消耗的真气。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张守睁开眼,暗自盘算初次尝试绘制符箓的得失。
“连废符都没有出来,直接炼出符渣,看来还差得很远。”
张守摇了摇头,看着桌面上千疮百孔的黄表纸,一阵无言。
“看来对真气的控制还是不够细致,否则不至于画到一半就没有了后继之力。神念的掌控暂时没有什么问题,按照目前的进度,十次之内是无需进行神念的恢复了。”
反省了一下刚刚绘制过程中的表现,张守继续握起被搁置在一旁的朱砂笔,将废弃的符纸从桌面上掸去,从左上角那一叠黄表纸中又抽出一张,铺平在桌面上,准备开始第二次尝试。
终于,在第八次尝试时,银色的光芒并没有化作火焰将符纸焚毁,而是大部分散作光点重归天地之间。
但张守仔细感应下,朱砂绘制成的符文中依然蕴含着一些稀疏的天地灵气。
“废符!”张守按捺不住兴奋之情,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
即使是废符,也证明张守在大体完成符文的绘制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尽力控制过程中真气的循环并改正细节上的一些问题,就能绘制出一张合格的符箓。
从座位上站起,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大腿,张守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终于将激动的心情平抑下来。
接着,他又跳上木床,盘腿而坐,开始恢复消耗的神念。
连续八张符箓的绘制,使得他的神念之力消耗地七七八八,防止在接下来的绘制中由于神念突然不济导致失败,张守还是选择规规矩矩地开始打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