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个交待?”唐意了然:“难怪淑妃会一口咬定公主是凶手,原来是她安排你们见面。”
不过,她猜淑妃本来是想哄公主保守秘密,没想到反而送了弟弟的性命。
“事实上,”璃月神色木然地道:“我要的交待,并不是取雅安的性命!相反,我那时对他还心存侥幸:希望他能看在腹中骨肉的份上,对我负责,那么我就会对芸儿的死保持沉默~”
而那,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没用的东西!”澹台凤鸣冷声低叱!
“我知道自己没用,我也明白我太过自私。”这一声饱含了失望地叱责,终于令澹台璃月缓缓地流下泪来。
“不,不是你的错~”唐意低叹,轻轻拥她入怀。
她只有十七岁,是个被亲人疏远,世人抛弃,一直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纤弱无依的少女。
她是人,不是神!
逝者已逝,当巨变发生,她首先考虑的是现实的处境,有什么不对呢?何况,杀人并不能助她脱离困境,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想,如果当时璃月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承担她的痛苦,替她解决困难的,可以求助的人,她一定不会采用这么极端的办法!
“芸儿死了,我的确伤心欲绝,可是,相比替她报仇,我更害怕的是被大家发现我与雅安的私情,怕人揭穿我未婚先孕,令澹台家蒙羞,不但是四哥对我更失望,就连七哥都不再理我!”璃月轻颤着,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唐意不由自主地轻瞥澹台凤鸣。
离得稍稍有些远,背影的烛光让他看起来像一座雕像。
可她清楚地感觉到,他那看似平静冷淡的目光中分明含着一些让人看不透,却不由自主地心悸的东西……
“四嫂,你信吗?”璃月把目光从澹台凤鸣身上收回来,凄声道:“你以为我早有预谋,其实后来的事都是巧合,是天意!那时我惊慌失措,根本乱了方寸,哪里想得那么远?”
“当时失血太多,我既不能全部洗涤干净,又不能通通埋起来,只得选择把染了血的部位剪下来偷偷埋在花园里,其余部份连夜剪碎,以避人耳目。之所以选择偏殿,只是因为那边几乎已被荒废,根本不会有人过去。”
“我信!”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指的也许正是这种情况吧?
“第二日,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好容易挨到天黑,带了春晖和锦衣出门,到汀兰水榭去见雅安。支开她们两个很容易,可雅安却令我太失望。”
“他料定我绝不会为了一个宫女败坏自己的名声,即使明知道是他杀了芸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泪和血吞。他甚至认定只要杀了芸儿,就再无人知晓和证明我们之间私情,想彻底与我划清界线。”
“我不顾颜面,哭着求他,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不要抛下我;说只要他去向四哥请旨,娶我回家,芸儿的事可以就此揭过不提。”
“他却大声嘲笑我不自量力,一个落魄的,被排挤的,瞎了眼睛的过气公主,没有资格嫁进戚家的门!他冷冰冰地告诉我,他根本不曾喜欢我,只是无聊,玩玩而已!”
“于是,我愤怒了,不顾一切地说我有了孩子,说要把他生下来滴血认亲,又说已将我们之间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七哥,还说七哥就在汀兰水榭等他的答复。”
“他若是一直态度强硬,就算我搬出七哥也无所畏惧,我或许还不会杀他。可是,他害怕了,竟然跪下来抱住我的双膝求我原谅。那一瞬,我真替自己感到悲哀,竟为了这样一个软骨无用的男人~断送了自己的人生和芸儿的性命~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拨出他腰间的匕首,一刀就**了他的胸膛!”
“鲜血迸出来,喷了我一身~”璃月咬牙,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这时,我听到了锦衣的呼唤,本能地握着刀跑回了溪涧,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也没想过要毁灭证据,因为在我挥刀的那一刻,璃月已然死了……”
“嘘~”唐意含着眼泪,紧紧地抱住她:“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什么都没做错……”
她所有的错,不过是因为寂寞,盲目地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
“四哥~”璃月跪下去,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欠债还钱,杀人抵命。人是我杀的,你把我交给大理寺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澹台凤鸣的身上,大厅里静得针落可闻。
看着那跪伏在地上的娇小的身影,唐意心情分外沉重。
不错,她在期限之内破了两起命案,按他们之间的协定,这就算是将功折罪,她擅闯冷宫之罪可以既往不咎。
她却半分喜悦之心也没有。
她情愿没有破解这个谜团,情愿承受擅闯冷宫之罚……
如果,不是她多事,璃月的秘密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悄然掩盖吧?如今,这性子诡谲多变的少年皇帝究竟会如何处置璃月呢?
“皇上~”小安子第一个沉不住气,失声嚷了出来:“公主虽然有错,但戚雅安更该死!他竟敢亵渎……”
澹台凤鸣忽地站了起来,袍袖一挥:“起驾~”
“呃?”德贵愣了一下,忙尖声喝道:“皇上起驾~”
澹台凤鸣疾步而出,在越过唐意时忽地驻足:“你还不走?”
“皇上~”唐意缓缓摇头,伸手扶住璃月单瘦的肩头:“臣妾今晚想歇在景瑶宫。”
璃月只有十七岁,短短几天,她经历的已是许多人一生的痛苦。在这种非常时刻,她想,她最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和一点点的温情。
真的,也许只要一点点,就足够她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
“随便你~”澹台凤鸣冷哼,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