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唐意睡得很不踏实。
梦中,她脱离队友,失陷在亚马逊丛林里,毒蛇顺着露营的小树攀上来,缠在她的脖颈,血红的舌头在她的耳畔发出咝咝的声音。
“啊!”她尖叫着醒来,望着空荡荡的帐顶,冷汗涔涔而下。
天边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一缕晨光自窗棂间透了进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雾朦朦的一片,雨丝被风吹进来,打在脸上,透着丝丝寒意。
“娘娘~”闲云听到声音,匆匆推门而入,走到床边俯身,见了她一头一脸的汗,骇了一跳,道:“可是靥着了?”
唐意慢慢地坐直了身体,吁一口气:“给我一杯水。”
原来只是梦,好在只是梦!
闲云忙从桌上取了壶,斟了一杯过来。
唐意就着她的手,咕噜咕噜一口气把茶喝了个精光,这才缓过神来。
“天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吧。”闲云体贴地帮她拢了拢衣襟,又从襟边抽了丝帕替她拭汗。
“不了~”唐意掀开帘帐,用脚勾着丝履,笑道:“早上空气好,赖在床上不如下地走走开。”
不必去看沙漏,她也知此时是五更,每日澹台凤鸣起床上朝的时间。
习惯了每日早上送他离开,突然形单影只,竟无端生出一种落寞之感。
她吸一口气,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猜他昨夜到底宿在哪里。
“早晨霜重,娘娘的伤还未好,仔细着了凉,皇上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
闲云嘴里碎碎念着,一手撑着油伞,一手拿了条紫色的披帛追出来披在她的肩上。
此时天色已然渐亮,陆续有内侍和宫女们忙碌起来。
出了宫门,院中有一座小小的石亭,亭中有石桌石凳俱全,亭上刻着飞仙二字。
唐意哂然一笑,沿着石阶上去,极目远眺,竟然看到一片荷塘。
她啊了一声,惊讶地指着那片摇曳的荷花道:“那边,可是宸佑宫?”
“是啊,”闲云笑道:“娘娘鲜少出门,这些小事如何得知?”
两人正说着闲话,忽见远处一队内侍挤挤攘攘地过来,肩挑手扛的,竟带着不少东西。
“咦,这一大早的,东西要往哪里送?”唐意奇道。
闲云细一瞧,见那些人拿的多数是些花瓶,香炉,屏风等等摆设物件,不禁抿唇扑哧一笑:“还能往哪?自然是咱们宫了!”
万岁爷昨夜没来,想是怕娘娘着恼,这才送些东西过来,先堵住娘娘的嘴。
唐意一颗心鹿一样撞着,嘴里淡淡地道:“胡说,这东西我都有,哪里用得着?”
“东西还怕多啊?”闲云嘻嘻一笑,竟撇下她跑出去了:“娘娘先在这等着,我去盯着他们,呆会把房子弄乱了,又得收拾半天。”
“喂~”唐意想要拦她,哪里来得及?
这架式,越看越不象是送给她的!
内侍之后,又来了一队宫女,领头的那个,竟然是承乾宫的大宫女初夏。
“娘娘~”初夏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十分微妙,但依然停下来,规规矩矩地向她问安。
“有哪位嫔妃要搬进瑶华宫了?”唐意隐隐猜到事实,心中一片冰凉。
“是华妃。”初夏犹豫一下,还是照实说了。
既使她不说,等会华妃进门,两个人打了照面,还是一样瞒不住。
倒不如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到时措手不及。
“华妃?”唐意有一瞬间的迷茫:“哪个华妃?”
除了冷宫中的傅韶华,她可不记得宫里还有哪位女子叫华妃?
可是,她怎么也不相信,澹台凤鸣竟然会轻易地原谅了她?
难道她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经过五年已然愈合了?
还是说,他对她的思念,终究战胜了她带给他的耻辱?
初夏垂眸,默不吭声。
“这位想必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皇上的新宠,云清歌,云婕妤吧?”娇柔清丽的女声,自人从后传来。
宫女们分成两列,一名盛装的宫装丽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在唐意面前站定,笑意盈盈。
唐意静静地望着她,心中象坠着一块铅,沉沉的,凉凉的,一直往下坠,往下坠,探不到底……
没错,她就是那日在月下翩翩起舞的女子,冷宫的主人,傅韶华。
啊,她差点忘了——这瑶华宫其实原本就是她的住所!她才是瑶华宫的主人!而自己,不过是个过客!
她住在这里,不知道算不算是鸠占鹊巢?现在,主人回归,她是不是该识趣走开?
而澹台凤鸣将她接回,重新安置在瑶华宫,目的何在?
是再次给她难堪,故意羞辱于她,还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再妄想挑战一国之君的权威?还是别有所图?
她本来以为半月的相处,两人已培养出了几许默契。
可现在,她竟然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忘了介绍,我是傅韶华……”
“我知道,”唐意打断她,淡淡地道:“瑶华宫的旧主人。”
没想到唐意竟然知道她的底细,傅韶华一时愣住,面上微微发烧,本来还想再挤兑她几句,这时也不敢再罗皂。
但她毕竟在后宫中打滚了多年,在冷宫修练了五年,好不容易重见天日,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
这时迅速换了一张笑脸:“韶华初来乍到,还望娘娘多多关照。”
唐意神色冷淡,淡淡地道:“抱歉,我不是淑德二妃,恐怕没有能力关照你,你拜错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