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唐意变得格外的安静。
明亮的大眼睛里,蕴了丝淡淡的悲伤。
她的灵魂还停留在女皇号上,停留在那片伊甸乐园里,久久不愿意回到现实中来。
没有了外界的干扰,排除了一切外在因素,没有了顾忌,没有了掩饰,彼此真实地坦露着自己。
他与她,只是单纯的男人和女人,她首次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他说:“意意,回去吧~”
她惊:“你怎么知道?”
他笑:“玛丽一直在叫。”
她囧:“这样也行?”
他问:“为什么是意意?”
她默,良久,讪讪地解释,欲盖弥彰:“英文的音译罢了。”
他叹:“真美,比清歌美多了~”
她疑:“你是指人还是……”
后面的话,她不敢问,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彼此间再剩不下什么。
这一晚,她露的破绽实在太多,多到想忽略都不行。
从流利的英文,优雅娴熟的餐桌礼仪,西洋卫兵手中持手的古怪的兵刃,船头耸立的宠然大物,一直到玛丽亲热地昵称……
桩桩件件,巨细糜遗。
想要用一句异邦风俗全部瞒过他的眼睛,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笑而不语,心中暗暗地道:也许,两者都是?
马车遇到坑,颠簸了一下,唐意被掀得偏离了座位,把整齐在码放在身旁的那一叠纸盒撞翻,露出里面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服。
她很后悔,有一句话,在船上时一直没有对他说。
他穿燕尾服,穿皮靴的样子,真的很帅气!是她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
如今想说,却似乎已失了机会,无从说起。
车灯柔黄,映着她雪白的肌肤,乌黑的秀发顺着她的脖颈披泄下来,散在肩上,衬得她更神秘妖魅,美得象个幻影。
他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她身穿低胸短袖晚礼服,头戴棕色假卷发,笑得恣意张狂的俏模样……
“很漂亮~”澹台凤鸣稳稳地扶住她,没头没脑地赞了一句。
唐意忽然鼻酸,有一种想要跳车逃亡的冲动。
回去就意味着又将面对无休止的争斗,不停歇的算计,防不胜防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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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皇号整船的人都在为接待贵客,参加舞会而奔忙时,一条人影从水面悄然浮出。
乘乱攀着巨大的铁锚,爬上了船尾,借着那两台雄壮的红衣大炮的掩护,悄悄地潜上了甲板,乘人不备又溜进了船舱。
进入船舱之后,反而比在甲板上避开那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卫兵要容易多了。
他象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穿行在各个舱房之间,搜寻他感兴趣的东西。
然后,在三楼的陈列室,他看到了两样奇怪的东西,更听到了一段奇怪的对话。
第一样奇怪的东西,是一件奇形怪状的陶罐,上面刻着古怪的文字和……澹台凤鸣与云清歌的签名?
第二件奇怪的东西,就是那把唐意唤做“左轮手枪”的怪枪。
在他的印象里,长枪虽有长短之分,南北派别不同,也会造成式样的区别。但,如此古怪的“枪”却是第一次看到。
十几年来,他的足迹踏遍了五湖四海,闯过了无数艰难险阻,见了大量奇奇怪怪的人和物,却从来也不曾听过“左轮手枪”这个名字。
而她,云清歌,生在贵胄之家,长在深宫之中的女子却反而知道了,岂非是一件咄咄怪事?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那个西洋女子和男子都叫她“意意”。
他想,他是熟悉这个名字的!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只是她顺着他的话锋,随意编的一个假名——只因为,她厌倦了做云清歌,想要暂时转换一下身份和心情。
现在看来,似乎他错了。
唐意。
他在心底默默地低喃着这个名字,回忆着跟她相处的每个时刻,然后颇为玩味地发现。
她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说真话!
其实细想下来,这似乎是大多数人的习惯,并不只是她才有。
陌生人与你没有利害冲突,不会伤害你,也不用相互算计,很多时候确实比身边所谓的亲人朋友要可靠得多。
如果她是唐意,那么云清歌在哪里?
据他所知,她并没有死在西秦那场灭国之祸之中,她也确乎是被澹台文清带到了东晋。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又是什么原因让唐意变成了云清歌?
他们离去后,他继续在这间陈列室里转悠,希望找到合乎心意的宝贝。
结果却找到了一份盖满了玉玺和图章的关文!
经过辩认,他发现大多数图章上的文字都很古怪,他根本无法辩识;还有一些是汉字,可那些国家的名字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这可是件比唐意的那把“左轮手枪”更令他惊奇和不敢置信的事!
天下间宝贝何其多,他一人之力绝不可能阅尽天下之物。
可是国家却不一样!如果天下真的有个国家叫邀月,他不可能从未听说。
低眸,他仔细地辩认了一番,发现玺印上竟然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姜梅~
听说西洋的这艘船叫“女皇号”,莫非当今世上,竟然真的有女皇?
音乐声起,他随意探头瞥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她竟然跑到西洋人中间,跟他们一起手之蹈之,足之舞之了!
居高临下,看她轻快婉转如麋鹿,灵动俏美如羚羊,一颗心随着那轻盈的舞姿,起起落落,飘飘荡荡,就此遗落在那欢快轻松的西洋曲子里,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