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湖边，凉亭水榭。
月光如白练，照得一泊幽深的湖水，照得人脸色苍白。
九泫君坐在凉亭中的长椅上，添香被他安置在腿上，用双手环着，沉默地看着远方。
添香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九泫君。
她想：今天或许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痴情的公子了，我不在了，他会找谁寄他的相思呢？
九泫君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如纸，就像没有人气一般。
如果不是倚在九泫君的怀里能听到他的心跳，添香都要抱着自己的会是一尊玉象。
在添香的记忆中，泫君公子是个面皮白净的痴情公子，所以她摸不清，现在的泫君公子是不是身体不佳。
虽然泫君能抱着她从天香楼凌空飞往佳人湖，可是天香楼所发生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有听见利器刺入的声音。
可是当时明明闻见的血腥味儿现在却一点都闻不到。
“泫君？”添香叫了九泫君一声。
“嗯？“九泫君应了。
“泫君在想什么？“添香问。
九泫君低头，伸手卷起了添香身前的一缕秀发，递到鼻前，嗅了嗅发上的女儿香。
添香将自己的头发抽了回来，笑着往九泫君手里塞进了他自己的。
见九泫君看着她，添香调皮似的眨了眨眼。
九泫君翘了翘嘴角，将人往怀里搂紧了点，悠悠地说：“我在想啊，要不要将香儿送回去。”
“香儿想回去吗？”九泫君低头问添香。
添香闻言反问：“泫君想添香回去吗？”
“狡猾。”九泫君笑着说。
“说想你回去，肯定不是真话，可香儿会顺着我的话来。
说不想香儿回去，在香儿面前又显得没风度。”
“泫君还真是快人快语。”添香说了一句，要从九泫君身上下来，不过被九泫君搂紧了，动不了。
添香伸手想将人推开，孰料九泫君大手一伸，压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九泫君的怀里。
这下添香真的动不了了。
九泫君将下巴抵在添香的肩上，低沉的声音传进添香的耳朵，“我不是快人，没有快语。”
添香安静地没有接话。
“不如来一次快人快语吧。”说完九泫君松开了自己手对添香后脑勺的桎梏，让添香看着自己眼睛，他问：“我娶你好不好？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添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可以当作玩笑，这似乎是泫君第二次说了。
“愿不愿意，嗯？”九泫君笑着再问。
愿不愿意？
添香突然想起了叶郗。
怎么会想起师父？
不过添香很快释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人求婚了，当然第一个想起师父。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竟然会有点温暖的感觉。添香喜滋滋地想。
九泫君看着添香的眼睛，就知道面前的人心思远了。
九泫君缓缓闭上了双眼。
肩膀沉了许多，不适感让添香回了神，这才发现原来是泫君的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泫君？”添香出言唤了一声。
太重了，仿佛对方把整个人都往自己肩上压一般，添香觉得有一点疼。
“泫君？”这已经是第二声了，可是九泫君没有回应。
“含香你做什么！”
布帛撕裂的声音。
血的腥味……
这些记忆一时全涌进添香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添香慌了。
“泫君，你怎么了？”添香着急地喊。
一边赶紧从人身上下来。
这一次她成功了，没有人阻拦她，可是添香害怕极了。
九泫君依旧没有回应。
失去了添香的支撑，九泫君的身子眼看就要往下栽，添香赶紧伸手将人扶住，好在她力气不小，不然九泫君那么一个大男人一个弱女子可接不利索。
“泫君你怎么了？你说话，别吓我啊！”着急地说。
可是九泫君依旧没有回应。
添香赶紧将人扶着平躺在长椅上。
她看见九泫君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如纸，心中一紧，想起之前九泫君问的话。
如果，如果早知道……
“瞎想什么。”添香低声说。
这才试着伸手去探九泫君的鼻息。
“他没死。”添香突然有人说。
“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添香一大跳，赶紧朝声源处看去，看见凉亭另一边的栏杆上站了一个人，逆着月光看不清模样。只是宽衣博带，站在凉亭栏杆上仿佛悬着一般，吓得添香连连后退。
小小凉亭，能退到哪里去？
此刻添香真的是意外想念自己的师父——师父，救命啊！
“不记得我了？”那人问。
添香疑惑。
听着声音是有点耳熟，可是接二连三的惊吓她实在是扛不住，一时想不起来。
只见一阵衣袂翻飞后，那人落在了添香面前，添香这才看清了来人，正是晋国国师，姚越！
“国师！”添香惊呼。
添香想起姚越和泫君交好，赶紧指着长椅上的九泫君着急地说：“泫君！”
姚越却笑着摆了摆手，说：“无妨。”
添香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措地重复了姚越的话——“无，妨？”
人都这样了，还无妨？
明日就可以跟师父走了，今日不会被送进大牢吧？
不对，泫君公子似乎不是人，那会怎么样？
“我感觉到了，你在害怕。”姚越说。
添香闻言眨了眨眼，害怕？她当然害怕！
姚越挥了挥手，说道：“不欺负你了，否则泫君要拿我是问。你想不想救泫君？”
“救？可是国师不是说无妨的吗？”
这国师靠谱？
添香想起初见时，姚越和兰香的卿卿我我，越发觉得眼前的人不靠谱。
“无妨是无妨。”姚越说着抱臂往亭柱一靠，斜斜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支被风吹倒的翠竹。
“不过你觉得泫君需要救吗？”姚越把皮球踢给了添香。
添香看向泫君，他的脸色还是那么白，若是再擦点紫色的粉，添香丝毫不会怀疑眼前的人已经死了。
添香点头。
“那不就得了。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愿意救泫君吗？”姚越再问。
“若力所能及，当然要救。”添香说。
姚越看着添香，扯了扯嘴角，凉凉地说：“听着可真薄幸啊。”
唉？添香诧异。
出乎意料的，姚越又说：“不过我喜欢。”月光下的姚越看起来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妖精，诡异极了。
他真的不像是一名国师啊。添香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