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进极宸殿那一刻，姚越一直冷眼旁观。
李御史开头的憔悴和之后的恐惧，秦修哲的淡定，皇帝频频投来的视线……
愚蠢的凡人啊。想到了什么，姚越翘起了嘴角。
一直关注姚越的皇帝当即缓缓开口道：“国师看起来很高兴。”
姚越出列，冷静说道：“回陛下，臣并非是高兴，只是觉得有趣。”
“哦。”皇帝应了一声，说道：“国师不如说说如何有趣了？”
姚越闻言倒是大方颔首，道：“回陛下，有趣在于一个巧字。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臣曾说让李御史早日葬其子？”
此话一出，百官皆惊。
这话听起来，像是国师早就知道会出事啊。
皇帝闻言挑眉，他是真没想到，姚越会自己挑出来。既然肯自己挑出来，那就不会是认罪了，他想如何翻盘？
皇帝应道：“是有这件事，国师不说朕还差点忘了，李御史，你呢？”
跪在地上的李御史听见皇帝问话连忙说：“回陛下，却有其事。”
“好。”皇帝开口。
“国师，那么朕问你，当日你说李锦丞一事并无妖邪作祟，今日是否还这么认为？”
“臣还这么认为。”姚越说。
“胡说八道！”随着这一声混账皇帝怒拍桌面，随即喊道：“召许一钱！”
姚越立在那里，并不言语。
不一会儿，许一钱被带了进来。
皇帝说：“这是长安王府亲卫队长，诸位爱卿听听他怎么说的吧。”
许一钱闻言，说道：“王爷从未苛待府中下人，王府之中更没有哪个下人犯了错被打死的，可李御史却状告王爷亲随打死其子，草民不信！
王爷被捕，王府也被封后，草民带着弟兄去李府探查线索，发现李府留下的药渣都是寻常强身健体的药，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可能只吃这些药？
草民和亲卫队的弟兄几次三番想要验尸，可是都被阻挡，起初我们以为是意外，可是两天下来一直如此。我们知道有人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并且在关键时刻阻止我们。
他们并不想让我们验尸……”
许一钱的话被李御史的怒斥打断，“锦丞死了你们还不放过他，你们安的什么心啊！”
“李御史。”皇帝面露不满，说道：“让许一钱说。”
李御史微张的嘴颤了颤，最后他说：“臣，遵旨。”
秦修哲一直跪在殿中，仿佛殿内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许一钱接着说：“李御史大人不想让我们验尸情有可原，可那些人只是不动声色地不让我们验尸，从他们的作法可以推断出，他们也没打算让李御史大人知道有人想为他儿子验尸。”
姚越这时说：“陛下，臣有一问想问许一钱。”
忍不住了？
皇帝冷笑，随后说：“准了。”
“许一钱，我问你，你不知道之前御医已经验尸了么？”姚越问许一钱。
许一钱并不慌乱，镇定地对姚越说：“恐怕妖法障目。”
姚越“哦”了一声，对皇帝说：“陛下，臣问完了。”
皇帝于是说：“许一钱，你继续。”
许一钱接着说：“第三天的晚上，也就是昨晚，李府将李锦丞匆匆下葬，此事办得隐秘，若不是我们安排了人守在李府之外，根本不会发现这件事。
恰巧是匆匆下葬，仓促间李府人手并不多，只留下两个看墓之人。我们出手制服了看墓之人，将李锦丞的坟挖开，撬开棺材，当即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气，借着月光一看，棺材之中哪里有尸体，只有一具白骨和两尺深的尸液。”
一时间朝堂之上百官唏嘘，纷纷交头接耳。
李御史心里头乱极了，国师早有吩咐让他早日为锦丞入土为安，他不信，直到那日灵堂之中突然传出一阵恶臭。他吓坏了，赶紧让府中人操办，连夜将锦丞下葬，没想到，没想到哇！
“后来……”说到这里，这名汉子竟然红了眼眶，豆大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只听他哽咽着说：“随行的大夫确认那具骨架与李锦丞符合，我们又取了尸液，正是这时，有惨叫声想起。
我们看见一群披着黑色披风罩着帽兜的人扑在我们之中的一个人身上，他们拉扯，撕咬。月光下他们的指甲如刀锋一般锋利，每一个指甲都有一指长！”
朝堂上乱了起来。
胆小的已经站不稳，还有更多的人想起姚越到京城之前的几桩命案。
皇帝听得有些反胃，脸色非常不好看。
秦修哲握着拳头的手冒起了青筋，那些亲卫，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养狗都有敢情，何况那是活生生的人呢！
“那些妖怪一路追杀我们，不，虐杀！”说到这里许一钱激动起来，朝秦修哲哭喊道：“王爷！那些怪物不是在追我们啊，它们一直吊在我们后面，吃完一个，再逮一个，吃完一个，再逮一个，吃……”
泣不成声。
秦修哲无力闭上了双眼，不置一词。
“可你活下来了。”姚越指出。
原本心有戚戚的百官被姚越点醒——对啊，妖怪真这么厉害，这个许一钱怎么活下来了？
“有人救了我们。”许一钱直说。
林杏后来找到了他和向云舟，说了自己被救一事。
姚越不言。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此时的姚越有些晃神。
他在想事情。
泫君说，有蜀山的人到了京城。
皇帝开口，“国师，你要如何解释之前说李府并无妖邪作祟一事？”
一句话将姚越唤回了神。
“国师千万别说‘李府无妖邪，李府外有妖邪’这种话。”皇帝冷着脸补充了一句。
他看了眼大殿之中垂着头跪着的秦修哲，心里头觉得难受。
他的弟弟从来就是被宠着的，被父皇宠着、被母后宠着、被他的哥哥宠着，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姚越嘴角一勾，笑道：“还是一个巧字。”
皇帝不耐烦他打字谜，不悦地说：“直说。”
姚越说：“臣今日得到了半瓶毒药，此药能在极短时间内腐化肌肤皮肉，来自一个南蛮人的身上。”
皇帝沉默地看着姚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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