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身子,朦胧月光下琼王的脸颊只觉如梦似幻。
喃喃出声“真的…爱他吗。”以至醉至如斯脱口而出也是他的名。
不自觉抬起了手,想要抚上她的面容。琼王…也是个可怜人啊…低低叹了口气,起身于窗前,又想起了那个名字,折柳。垂眸,脑中茫然一片。倏忽间灵光微闪。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入夜。对啊,入夜了。
那么…画…当如何?
心头泛起涟漪。一波一波难以平息。该死。抬头又看了眼琼王,伸手扯过锦被随手铺到了其身上。环顾四周,将颈上的玉字佩贴身放好,取下鬓上的幽冥珠握于手心。回身离开,夜下身影却如鬼魅。
水月宫。
浩白衣纤素,蓝倾阳执茶盏微抿了口云雾,不疾不徐的语速听来别有一种压力。“浩掌事,女帝这,可是在耍孤?”
浩淡淡笑道“蓝国主多虑了。帝子若是不
想比,自第一局便不会比。”继而微微附身,声音淡了许“更何况,女皇还说,对碧笑姑娘,很有兴趣。”
蓝倾阳抬头似有似无地深深看了浩一眼,便再不作声。
浩直了身,笑意敛散。傍晚之时侍卫送来的笺页犹记在脑海。出宫,勿念,夜归。
仅仅六个字。勿念。如何不念呢…她还未归,他心里,又何尝不是牵挂着呢。
但愿她早些回来吧。
两柱香许,我才姗姗步至殿外。席靛蓝长衫,云纹明月勾,揽秋色一江。
乌发随意绾起,幽冥珠处以青花珠簪替之。入宫尚顺利,整理衣容却也不需太久。抬步进殿,随即启唇轻言浅淡“蓝国主可等急了?”
蓝倾阳放了茶盏,并未搭话,只是起身,凝眸看着我,眨也不眨。
浩眸光在我身上流转,我也没甚再意,
只是对蓝倾阳轻笑,墨眸回敬。“蓝国主?”
蓝倾阳移开视线,闷声道“但愿女皇费了如此心思的结果不会让孤失望。”
“自然。”我颔首,抬手让浩取纸墨。
蓝倾阳归原处坐,浩搁下纸笔也到一侧静候。
嘴角噙笑,素手忽伸,挽了挽袖子,提笔蘸墨,作画月下,稍稍使力,提起,落笔,墨迹自中心一点轻晕开来,臂侧幽冥珠光芒闪烁,看起来却只似普通夜明珠。
只随意添上两三笔,凑近轻轻呵气,墨迹便如心所愿蔓延一方。
幽冥珠落其央,如斯便是墨莲。
吹画,饰物。纵然不会画,却也勾勒出了几分韵味。闪烁明灭的幽冥珠便是莲心。
画龙点睛,此谓睛。
同刻,我已无力分神在乎的另一边,不知何时走出的紫衣女子,挽着堕马髻,斜坠了支步摇,紫色象征优雅高贵,此女看来不过十八九岁,身份未明。
细细描绘,淡淡勾勒,墨色山水,跃然纸上。潺潺细流,辅以丛山。落落大方,不急不缓,从容自若。雍容典雅,却又清新脱俗,画如此,人亦如此。
落花恋水蝶低绕,碧水眷天山依笑。
怕是如此水墨,世间也难寻吧。不得不说,棋逢对手。
墨莲,何衬?月。
墨色圆月?不。那怎么可以。
绘了一阵,浩轻步台前,我与紫衣女子双双停笔。
烟雨朦胧,若隐若现的月,却并未有明确的边廓。月下墨莲悄然轻绽。好似嗅得到花香。如似闭月。亦复羞花。题字曰:闭月。
紫衣女子的画蔓延山水,鸣流浅浅。意境难喻。名曰:浮若。此时我才抬头看见她的画,也不由暗叹着技术之高。
浩眸中有诧异之色却也不过一闪而逝,不知是因我的画,还是紫衣女子的画。
嘈杂之声纷起,却道是平分秋色,胜负无分。
“那便加赛吧。”我盯着紫衣女子,道。
浩微微点头,蓝倾阳则是看了看紫衣女子,紫衣女子又执了笔,
蓝倾阳便道“好。赋题…”
未及蓝倾阳话落,我抬头不清不淡地道了句“书已由蓝国主赋题,这画,就不劳蓝国主了。”
门外一声传报,墨宰之子墨尽歌缓缓走进。倾身行了个礼,“尽歌给吾帝请安,蓝帝安。”
我暗暗扶了扶额,这突然冒出的墨尽歌是要闹哪样…
“尽歌有事?”我说着,抬手示意他直身。
“尽歌今日有幸知晓帝与蓝帝的赌约,五局已过四局,这最后一局,尽歌是万万不能再错过的。”他说的悠然,完全不像是一时兴起,随意扯的借口。
点点头,我道“刚好。”伸手指了指方才我二人的画给墨尽歌看。“如此,第二局便由你赋题吧。”
墨尽歌欣然接受。笑容玩味“那,便山水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紫衣女子最善山水,墨尽歌却事不关己地走到了一旁。
我提笔,细细勾了一幅画中画,“名,画仙。”
紫衣女子的风格却与方才截然不同。桃木石侧,花落不知。“桃源。”
“好一个桃源。”我看了紫衣女子许久,道。“桃源桃源,世外桃源。”
紫衣女子轻轻瞥了我一眼,极熟悉的动作。没有开口。
浩于纷扰中淡淡开口“局一,无题,闭月,朦胧淡,秋意浓。浮若,缥缈轻萦。相平。局二,山水,画仙,艺胜,题稍偏。桃源,非凡人所栖,世外二字可担。亦平。”
还是平局。琴棋书画舞。胜胜平平负。
我苦笑了笑,道蓝倾阳“还比吗?”
蓝倾阳看了看紫衣女子,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月,独步先行。
我看了眼浩,疾步追蓝倾阳而去。蓝倾阳坐在石凳上,手执茶杯,道“有事?”
我倚在石柱上。望着皎月,开口“她是怎样一个女子?”
蓝倾阳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她很爱你。”视线转移到蓝倾阳身上,同时看见蓝倾阳传来的探询的目光,我笑了笑。
“嗯”蓝倾阳只是沉声应了句
察觉到眼前人不愿提起往事,我摇了摇头。“碧笑难似,碧,笑难似。”
蓝倾阳刚送入口中的茶如此噎在了喉中,许时才方咽下。盯着我。“谁告诉你的?”
呵呵轻笑了两声,“我倒是很希望见见她,可惜是无缘。”顿了顿,“更何况,即使有人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蓝倾阳又饮了一口茶,盯着我没有说话。
“有好好看过她的诗吗?”
蓝倾阳笑了,日日夜夜,手中纸笺,已深刻脑海。好好看过吗?可笑。
“你以为,她只是希望你的国家强盛吗,呵呵,那你便错了,你做的一切,从来都只是为了你的野心,她,不过是无条件的支持。”整个晨暮大陆,谁人不知蓝倾阳的名声?狠厉绝情,笑面猛虎。“可你可曾想过,碧笑难似呢?”
蓝倾阳一怔,喃喃起那四句诗。是啊,蓝宇至强,却碧笑难似。她,是青澜国人,他要的天下,却也包括青澜啊。
我起身离开。玉华宫外,片片桃落,天色灰蒙,似有下雨之兆。
罢罢罢。叹一曲流水落花,无情,也罢。
迈步进玉华宫,宫内有人呢。
玉袖,暗香,浩,尽歌。
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