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
——读《红楼梦》
无敌无友无亲无疏
无人无兽无喘息的温热
真干净啊
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红楼梦了结了
了结在开辟之前
了结在混沌之中
无依附的肉
剔净了的骨
如今进了冰箱
如今又进了邮箱
大音希声大音希声
逝去千年的灵魂扭结成编钟
鬼歌如青铜
散发的泪充斥宇宙
散发的泪充斥宇宙
不是雷不是雪
是万劫不复的白光
【夜行】
今冬无雪久仰的心
静定中喧飞
栅栏上的月
敞开素襟风声皓白
一根魔棒
失手便成了平衡杆
长忆梦里阳光
断肠走钢丝
洪水不来花堆自燃
恍如真空患得患失
栅栏上的月
十指阵阵发冷
【雪意】
喧嚣于荒原之上
着意酝酿
这场浩然之雪
喧嚣
于瓦檐之上
恨极了你的向往
累极瘦极
你一直幻听灯市的花影
今夜杂草丛生
淹没那双梦过的星子
窸窣踏行
【怀着颗出走的心】
怀着颗出走的心
我将去年的脏衣浣洗
怀着颗出走的心
趁夜深入无人之地
几番抬头不见天空
只为一个莫测的预感
夜将两手高高藏起
我用看不见的手指搅水
才知河上多树河上多风
怀着颗出走的心
轻易招来
一脸雷鸣满空风雨
【黄昏印象】
西进的艳阳为生命定格
沉入梦想堆筑的黄昏
暖色的叶子拥挤于大路
大路走活影魆魆的静水
汲水的人不敢近水
那水底的红水上的黑
滴透心窗闪灼似星
浣衣的人不敢离水而去
汲水的人背风潜行
【老井】
一
是最初的泪腺锁在水底
是最苦的人参浸在水底
却为什么
如此地清如此地醇
二
我果真像是惯于黑暗的一物
长年恬居圆圆方方的井口之下
将世间的冷暖尽都抛开
浑然自守
幸你以明眸望我
且汲我还家
过你平平淡淡有滋有味的生活
【读风俗画】
这是已然完成的
达于极限的幸福
在我为不可企及
风暴过后
我该嘲笑自己
直到与我斗狠的人
成为孤独的神
【锃明的月亮地】
午夜已过
仿佛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鸡鸣犬吠此起彼伏
锃明的月亮地
白生生的地瓜片被露水打湿
锃明的月亮地
八月的风带凉头儿了
九月的风冷飕飕的
曾是暖过的月亮地
渐渐冰透了的月亮地
【白薯地】
长风过后是暖暖的秋阳
自西向东
抚慰沉沦前的土地
棉朵齿寒雪花齿暖
时间的涸辙淤满怀念
四面惊起的兔子
代表秋天的逃亡
一直逃向仰望的崇山
腰肌劳损的农人扳直身子
恍如身陷白花花的猎场
【挑夫】
是谁的清眸一瞬
寒柳更其癫狂纠缠着红丝
崎岖回肠
泥泞了山道
曾经是路如今是床
流波喧喧濯洗皱纹
【悬梁者口号】
天暴戾的天
肆虐的天
让我揪紧你的脖子
你也攫牢我的脖子
让我俩狂欢啊极乐啊
挣扎复挣扎
痉挛复痉挛
然后同归于尽
【崖上】
风是谁的性格带来
滚烫的雨冰冷的雨
风是怎样的性格带来火的冰
一个真正的孤独者
必定是在高处在风雨之中
寒啸的风里我在崖上
攒射的雨里我在崖上
脚下是深树幽谷我不回头
脚底有洞洞深有兽
独兽猩红的独眼百无聊赖
磨牙之声铿然
裹紧单衣颤声的哀唱始终不离我嗓
裹紧单衣捡食一片又一片雪花
【风花雪月】
风念咒语来往穿梭
野草进入晚年
白露为霜
为雪为三尺冻壤
野草瑟瑟与风偕舞
仿佛又见花朵
其实花朵是一句玄言
力说以时间找回时间
结果如风从空到空
如雪以冷御冷
如月陷入轮回惨淡一生
上苍只以独眼看我
而我边吃边睡边走
还自言自语
猛醒之时才发现
世界原来轻雪而重晴
因淡泊而受苦的月
冰的利刃为自己纹身
让地球仰叹桂影婆娑
前方有雾
而我周身弥漫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