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孟衍是食梦者,再加上疲劳过度,闭眼一瞬间已经进入深度睡眠。枼梓菱痛得翻倒在地,几乎是爬着推醒了孟衍。
孟衍一醒枼梓菱头顶的剧痛立刻消失。
“我……”孟衍扶着额头,微闭着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你真睡着了?那你大概睡了有一秒钟吧……”
“一秒?!你叫我起来做什么?我刚才跟你说的你还有什么不懂吗?”孟衍显得很不高兴。
“是有!”枼梓菱腾的站起来,摸着脑袋问:“刚才我这脑袋像被人用东西猛砸来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孟衍黑着眼圈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一会也坚持不了啊。”
“这么痛,根本没人能坚持住!你是不是故意耍我?”枼梓菱很不解。
“自从我老管家去世之后,我已经半个月没好好睡上一觉了,我哪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孟衍苦笑道。
“那?……”枼梓菱突然想起孟衍所说的话,反应过来:“难道说你平时的感觉就和我刚才的感觉一样?”
孟衍点点头。
“那你是病了吗?为什么不去看医生?这么痛一定很严重吧?会不会要命?”枼梓菱伸手去摸孟衍的额头。
孟衍拨开她的手:“这不是病,是诅咒。我全族人都死于这个诅咒,我是唯一活着的人。这诅咒每分钟变换一个位置,有枪扎、火烧、刀削、斧劈、毒发、虫噬、冰冻六种痛苦,每分钟变换一个部位一种痛苦,永不休止。我想刚才你经历的是斧劈头吧,那还算是比较好挨的。”
枼梓菱听到傻眼,不敢相信面前这神态自若的少年竟然时刻承受着这种痛苦,如果换做自己,恐怕一分钟也挺不过去就会选择自杀。如果余生都要承受这种折磨,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
“是谁下的这么恶毒的诅咒?难道没有办法破解吗?”
孟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一天夜里,我们全家三十多口人同时被人下了诅咒,只有回老家省亲的老管家得以幸免,恰好他又是高阶的梦媒。我父亲把这唯一生还的机会让给了我,让老管家带着我偷偷从家里逃了出来。结果我们全家老小全部被折磨的自杀而死。我还带走了全部的家产,用来修炼实力提升最快的炼金术。为了自保快速提高实力,我只能选择黑化,不停的用活人炼金,才苟活到今天。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诅咒,为什么这么做,但他肯定是一个绝顶高手,而且是一个冷血的恶魔。我猜他很有可能是暗廷中的某一个高层,所以我加入了暗廷。不管他是谁,他都犯了一个大错,让我活了下来。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让他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冷酷,什么才是真正的折磨,让他付出百倍的代价!”
枼梓菱看着目露凶光的孟衍不知道该是可怜他还是害怕他,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这些告诉了你,你也算我半个朋友了。今后相处起来也会容易些,我不能总把一个陌生人带在身边,让我不自在。”
孟衍忽然语气缓和下来,让枼梓菱有些无所是从,抓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
“你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动身,我恢复不了精力,在这里呆的越久越危险。”
“可是你说你半个月没好好休息了,这下去不会身体不会出问题吗?”枼梓菱关切的问。
“没关系,当我身体承受不住的时候就会昏死过去,这事以前也发生过。如果我在漩涡台这种地方昏倒了,你一定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们必须趁我还能坚持赶快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两人收拾好行装,枼梓菱临行羞愧的说:“真是抱歉帮不到你。”
“这我早就料到了。昏迷一次也许身体还能承受,如果指望身体连续的崩溃来获得休息,我恐怕活不过一个月。所以我需要绕个道,先解决我的问题,然后再送你去梦境花园。你无需道歉,放心,我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枼梓菱有些委屈的低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到。此时她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虽然她非常为两人出一份力,但是那种痛苦只是想一想已经让她恐惧万分,根本没有勇气再去尝试。
……
离开漩涡台五十多里地,两人来到一处小丘上,这里已然没有人迹,俯瞰下去,前方尽是茂密的矮树丛,有齐肩高,像落在地面上的绿云,又像厚厚的绿毯,密密实实,没有一处下脚之地。两人的目的地就在这片绿毯的另一边。
孟衍走在前边,控制飞剑如螺旋桨般清出一条小路,两人就这样在矮丛中缓慢的前行,直到落日时分,也没走出多远。
枼梓菱走得双脚发软,实在坚持不住了,只能央求道:“我们能休息一会吗?我实在走不动了。”
孟衍却置若罔闻,依旧往前走着,身前依旧传来飞剑割断树枝藤蔓的唰唰声,只是频率比一开始慢了很多。
“你听到了吗?我真的走不动了,就休息一会吧?求你了!”枼梓菱故意拉长声音用类似撒娇的语气再次央求道。
依旧没有回应。
枼梓菱忍不住快走两步,在孟衍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喂!不同意也说一声啊!”
没想到这一拍,孟衍瘦削的身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飞剑在空中歪歪斜斜的扭了两下也落在地上。
枼梓菱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上去扶着孟衍坐起来,只见他双眼翻白,口鼻流血,脸色白里发青,嘴唇被牙齿咬烂了。原来孟衍早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全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在不停的前行。枼梓菱伸手探了探鼻息,气息微弱的已经感觉不到,又摸了摸孟衍的额头,渐渐的发凉了。
枼梓菱抱着孟衍坐了一会,抬头看看天,夕阳已经渐渐躲进远山之后,漆黑的鸦群叫嚷着不知从那里飞出来,遮天蔽日般从二人头顶掠过。鸦群远去,四下获得了片刻的宁静。之后几声蟋蟀声首先拉开了序幕,接着枼梓菱就觉得四周有数不清的响动,仿佛有无数的蛇虫鼠蚁在自己身边穿行,吓得她浑身发抖。
“你醒醒……”枼梓菱带着哭腔摇晃着怀里的孟衍,但回应她的只有树丛间此起彼伏的窸窣之声。
枼梓菱不敢再出声,只能紧紧的搂着越来越凉的孟衍,流着眼泪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上,没有心跳……此时枼梓菱已经崩溃,呜呜的哭起来,但是却死死的抱着孟衍的尸体不放,就像死死的抓着孟衍给她的那份承诺一样。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孟衍胸前的衣服已经被眼泪浸透,枼梓菱才疲惫不堪的进入梦乡。在梦中,一个人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来到一片梦幻般的花园。那里有各种美丽的花朵,芬芳艳丽,有潺潺小溪,兔子洁白的绒毛在草丛间忽隐忽现,追逐着发光的彩蝶,美丽的歌声从蜿蜒的小路的尽头传来。这就是梦境花园吧?这时牵着她手的人回过头来,脸上缠着带血的布条:“美人,我们总算到了!”
“啊!”枼梓菱惊叫着醒过来,阳光刺眼。
一个瘦高的身影背着阳光站在她面前,她看不清那人面貌,但却有一种无比的安全感。小鸟唱着歌从明净的天空中飞过,一只粉蛾扑腾着翅膀落在嫩绿的叶片上休憩,枼梓菱第一次发觉这片荒野是如此美丽,不禁笑出了泪花。
“吃个饼,吃完我们还得赶路呢。”
枼梓菱接过饼,带着笑,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期待听到这略带冷酷的声音。
“睡得不好?眼睛都肿了。”孟衍盘腿坐下,喝了口水,将水壶递给枼梓菱。
“这种地方当然睡不好!”枼梓菱倔强的白了孟衍一眼,她想问孟衍为什么昨天像死了一样吓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让她没有心理准备,为什么又理所当然的活过来继续着自己的承诺,但是她终究还是那个倔强的自己。
“想去梦境花园,吃苦的时候还多着呢。”
“我不怕!”她是真心的。
两人默默的吃完早餐,又干又硬的饼,却吃得有滋有味。
“我想再试试。”枼梓菱突然开口道。
“试什么?”
“做你的梦媒。”
孟衍盯着枼梓菱看了半天,咧嘴一笑,转过身去,挥动宝剑,树叶纷飞:“快上路吧!”
这是孟衍第二次第二次对枼梓菱笑。
也许我们真是朋友?枼梓菱望着身前那瘦削的少年,无数苦难纠缠着他,却迈着坚定地步子。她不知道这少年终将走向何处,天堂还是地狱,只知道他身后留下的必将是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