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章:唐僧诚心诵经,超度已死的亡灵
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将晚。小的们排开桌凳,拿几盘烂熟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伯钦请三藏随便吃,三藏合掌拍胸道:“善哉!
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
伯钦闻得此说,沉吟了半晌道:“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晓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无什么素餐。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
三藏道:“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伯钦道:“倘若饿死,如何是好?“
三藏道:“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窝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
伯钦道:“素物何来?“
母亲道:“你不要管我,我自有素餐。“
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老母对着三藏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媳妇,亲自动手整理的极洁极净的茶饭。“
三藏下来谢了,方才上坐。那伯钦另设一处,铺排些没盐没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方坐下,心想举筷子,只见三藏合掌诵经,唬得个伯钦不敢动筷,急起身立在旁边。三藏念不数句,却教“请斋“。
伯钦道:“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
三藏道:“这不是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
伯钦道:“你们出家人,偏有许多计较,吃饭也要念诵念诵。“
吃了斋饭,收了盘碗,渐渐天晚,伯钦引着三藏出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推开门,入到里面,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伯钦请三藏上坐。三藏见这般凶险腌脏,不敢久坐,于是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行,是一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惧。三藏道:“这獐鹿想是太保养家了的?“
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集聚稻粮,像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有雨不能觅食。“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黄昏,又转前宅安歇。
第二天早上,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就整素斋,款待长老,请开启念经。这长老净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三藏方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诵毕,伯钦又请写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诵毕,吃了午斋,又念《法华经》、《弥陀经》。各诵几卷,又念一卷《孔雀经》,及谈苾蒭洗业的故事,早又天晚。献过了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已完毕,又各自安心入寝睡觉。
却说那伯钦的父亲之灵,超脱沉沦,鬼魂儿早来到东家宅内,托一梦与合宅长幼道:“我在阴司里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我的罪业,阎王差人送我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了。你们可好生谢送长老,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也。“
这才是:万法庄严端有意,荐亡离苦出沉沦。那合家儿梦醒,又趁早太阳刚出,伯钦的娘子道:“太保,我今夜梦见公公来家,说他在阴司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他的罪业,阎王派人送他上中华富地好人家托生去,教我们好生谢那长老,不得怠慢。他说罢,径直出门,徉徜飘游去了。我们叫他不应,留他不住,醒来却是一梦。“
伯钦道:“我也是做的同一梦,与你一般。我们一起去对母亲说。“他两口子正想去说,只见老母叫道:“伯钦孩儿,你来,我与你说话。“二人到前,老母坐在床上道:“儿呵,我今夜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来家,说多亏了长老超度,已消了罪业,上中华富地好人家去托生。“夫妻们都呵呵大笑道:“我与媳妇都有此梦,正来禀告,不期母亲呼唤,也是此梦。“于是叫一家大小起来,安排谢意,替他收拾马匹,都前来拜谢道:“多谢长老超度我亡父,脱难超生,报答不尽!“三藏道:“贫僧有何德何能处,敢劳致谢!“
伯钦把三口儿的梦话,对三藏陈诉一遍,三藏也喜。早供给了素斋,又给白银一两为谢。三藏分文不受。一家儿又恳恳跪拜,三藏毕竟分文未受,但道:“是你肯发慈悲送我一程,足足感受至爱。“伯钦与母妻无奈,急做了些粗面烧饼干粮,叫伯钦远送,三藏欢喜收纳。太保领了母命,又唤两三个家僮,各带捕猎的器械,同上大路,看不尽那山中野景,岭上风光。
行经半日,只见对面处,有一座大山,真个是高接青霄,巍巍险峻。三藏不一时,到了山崖前。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地。正走到半山之中,伯钦回身,立于路下道:“长老,你自前进,我却告回。“三藏闻言,滚鞍下马道:“敢劳太保再送一程!“伯钦道:“长老不知,此山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厢狼虎,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你自去罢。“三藏心惊,轮开手,牵衣执袂,滴泪难分。正在那叮咛拜别之际,只听得山脚下叫喊如雷道:“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唬得个三藏痴呆,伯钦愣神。毕竟不知是什么人叫喊,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