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扣
[楔子]
我原认为,邂逅是我今生无法接受的美丽。
可我与他的邂逅,却是建立在我家破人亡之时。
我记得很清楚,那夜月亮很亮,大火烧的府中面目全非,火舌直至云霄。
倘若我知道当时向我伸出的手,不是记忆中的一抹温润如玉,而是沾满我亲人的鲜血,是无法洗涤的罪恶。
我还是否可以毫不犹豫的接过。
我原认为,纯净是我今生无法离去的多情。
可我与他的纯净,却是带给世人无尽的痛楚。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夜无一清风,耳边响着亲人嘶吼和哀求。
倘若我知道他的怀抱是血溅的罪恶,不是令人迷恋的几世温情,是无辜身亡的人九泉之下的死不瞑目。
我是否还可以满怀希望的拥抱。
直至他死去————
我才发现,这情感,早已刻苦铭心。
[前言部分]
桃花浅浅,夭夭灼灼。
于是我的名字便唤为花浅。
很纯净的名字,怕是别人一提这个名字,脑海里印着一身粉衣少女甜美容颜。
只可惜,我处处相反。
爹爹说我眼角长了颗泪痣,特意去请算卦之人算上一番,可那大师说我这泪痣,是为妖痣,乃大不详。爹爹不信,依旧如初待我,自从家中无缘无故一场大火,让除了我与胞弟其余人皆死于火灾,可我依旧不信,也只能不信。后我与胞弟一同被空山教教主收养,自然,这边是后话了。
每每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心生一叹,委实对不起这个名字,又因家中失火时我一直是带着这个名字,不言不详,也着实不太景气,于是请我那博才的友人另换个名字,而那友人摆摆手说,“这我可做不了主,我怕你亲人梦中来掐死我,说我拐走了你。”
“你长的极像你娘,不如随你娘,后字唤为‘潇’罢。”那一日,师父这样说,也算解开令我日日夜夜烦心名字一事了。于是,跟了我十七年的花浅,生生换成了花潇。
也因我十七岁之时,正式入了空山教,也便改了姓。
唤作空潇。
[前言部分]
我唤作花浅时,长了一副对不起它的容颜。
我唤作空潇时,却一萧也不会着实令人无奈。
师父的萧堪称江湖一绝,他也曾手把手的教过我,不过当我兴致勃勃来到他面前吹上一番,吹完后我问,“师父,如何?”师父点头不住的感叹,“闻说皇都七王爷丢失一女,此女样样不通,且毫无音乐天赋,据听闻听了她吹的萧、唱的小曲儿,必定长眠不醒。怕这丢失的女子便是你了。”
总是我知道师父是瞎编的,但依旧开心不起来。
委实伤心得很,伤心得很。
某日,师父领来一个绝美女子,说是教我习舞的,我看了看她的腰肢,再扭了扭自己的,然后无语望天。
再日,师父领来一个清秀书生,说是教我学习的,我看了看他的字迹,再想了想自己的,然后含泪垂头。
次日,师父领来一个倾世姑娘,说是教我练歌的,我听了听她的歌喉,再试了试自己的,然后沉默不语。
又日,师父领来一个端庄男子,说是教我描画的,我看了看他的画笔,再比了比自己的,然后心生梗塞。
我问师父,“我是不是该.跳下峙空山.再投个好胎?”
师父当真认真想了想,第二日竟送来一瓶毒酒与一封信。
—————“怕你摔下去疼,不如直接点罢。”
[前言部分]
师父是个男子,纵使我曾万般不信。
友人慕悄也是个男子,纵使我也曾万般不信。
可不信终归不信,事实依旧是事实。
师父从小把我收养,又一直尽心尽力的顾我,我也是一直跟着慕悄一同玩闹,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认为天下之大没有男女之分。
当时我自认为在吹箫这方面取得很大进步,于是自然少不了去师父那里讨个奖赏,结果听到小婢说师父在沐浴,我便在门开唤了声,“师父,徒儿箫声有很大进展了,便在门外给您班门弄斧了。”可当我吹第一句时,便听到屋内“扑通”一声!(后来师父说他是被惊的一脚踩空滑倒的。)
我想也没想就闯进去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是醒后知晓的,醒后师父坐在床沿边,说,“倘若你下一次再在我沐浴之时闯进来,我也可以再一次将你打晕。”我惆怅的很,惆怅的很。“师父.。可有被.”犹记当时也有别的男弟子随我进来,可我这时真的是认为师父是个女子。
“有被如何?如何了?你殊不知当时进来只有你一个是女子?”
我点头,表示我知道,师父一敲我的头,“可我是个男子。”
我大为震惊。
于是慌慌忙忙收拾了一下,又慌慌忙忙跑去找慕悄。
“慕悄!你可知师父竟是个男子?!”慕悄头也不抬,“我也是个男子。”
我大为失色。
[前言部分]
师父领我去峙空山山脚下寻一种唤作‘磷银’的药草。
然后我便很顺利的跟丢,很顺利的迷路。
大抵天不遂人愿,我还没寻到师父,一场大雨浇的我体无完肤,而且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愈下愈大,愈大愈下,望着倾盆大雨,不禁感慨,“怕是今年的瓜果又不甜了罢。”
“世人遇雨皆是抒发情感,或即兴作诗,姑娘可是第一个抱怨瓜果不甜的。”
身后一声男声,可温柔的很,也可戏虐的很。
转头望那人模样,可温柔的很,也可戏虐的很。
我耸耸肩,又抖了抖淋湿的发丝,“公子看不出来吗?这雨下的这样大,如何吃的上甜的瓜果?”那小白脸点点头,表示认同我的话,“所以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还是别下雨的好。”小白脸笑了笑,衣襟一挥,丝毫不沾,竟让原本下的惊天地泣鬼神的雨顷刻变的一滴不下!
我叹了口唾沫,转头看他,“原、原来是龙王转世.幸会幸会。”小白脸微笑的嘴角抽了抽,“龙王你个头!凡是空山教弟子皆会这个招式罢!”我想了想师父十几年来一点也没教我什么,又想了想那日师父沐浴门前吹箫,终一本正经说道,“其实.我萧吹得还不错.”
师父竟从天空而飞下,衣襟挥舞,威风得很,“不错?”
我干笑几声,“是啊.还不错.”
[前言部分]
那小白脸唤作慕迟,是师父教下第三大任弟子。
我曾问过师父我是第几任,师父摇头,“你不算弟子。”我疑惑,以为师父会说,‘你已经可以出师了。’结果师父望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挺多.算个宠物之类的罢。”
我大受耻辱,于是当日便从早到晚在师父房屋门前不停的吹箫,此后,我再问师父,后者一本正经回答,“第三百六十二任弟子。”我无比受用。
某日,我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见慕迟走来,招招手让他过来闲聊。
“你唤作慕迟,还有一友人唤作慕悄,莫不是空山弟子皆用此姓?”我问道,只见慕迟嗑瓜子比我还熟练,“大抵是罢,当时入教之时,是师父给我们的姓。”我点点头,“那你可知道师父唤作什么么?”他一愣,手中刚剥好的瓜子仁掉了下去,“这个,还真不清楚。”我想着天下江湖盛传‘空山教教主武功高强举世无双’,而不曾传过‘某某某武功高强举世无双’,莫非是师父名字见不得人?
“你说师父是不是唤作‘铁蛋’、‘二牛’之类的俗名,导致让师父不好意思公众于世?”想了想甚是有可能,因我之前唤作花浅,但凡别人知道我名字便一直认为我此刻的容貌是易了容的,还一度猜测我长得如何如何清纯动人,以至于一段时间内别人问我唤作什么,我总是一副难以切齿的模样,“你.便唤我.小二罢。。”
因此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极高。
慕迟几个瓜子皮扔来,“你真是想多了。”又点点头,“真真是想多了。”看他一副不自然的表情,想必也是想过我这个假设罢。
于是那日夜,我跑到师父书房内。
“你要做什么.?”师父见我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很难得的结巴。我想过青天白日那个假设可能性很高,又很同情师父,又摆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师父.”我靠近一步,“做什么?”他后退一步。“我很理解你。”我再次靠近。“理解什么.”又退后。
师父身靠书架,无处可退。
我执着他的手,更加可怜兮兮,“怕是师父也忍很久了罢,也委屈很久了罢,想说不能说,说了又怕别人嘲讽。”
明显看见师父右眼皮一直跳,一张俊美非常的脸无比无奈,“徒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甚是理解,“我知道.姓名一直是您最大的心伤.别急.以后寻个更好的便是了。”
师父放开我的手,干咳几声。“我唤千曲陌,字落邪,号碎影,有什么不可心伤的么?”我大惊,“您不是唤作‘铁蛋’的么?!”
“谁说我唤作铁蛋的!我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