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红鸾正坐着和黎川说话,便见一形容狼狈的女子干净利落的跪到自己面前,猛地磕头,嘴里不停哀求。
“求小姐救我,有贼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官差竟视而不见,将我赶出衙门。求小姐稍加庇护。”女子不断磕头,额头已见了红。
这个女子倒是很通人情。直接弃了旁边一看就是领头的黎川,选了伴着他的凤红鸾。一来见她是女子,一般女子都容易心软。二来是避免产生误会,激起凤红鸾的厌恶。来到青城,才住了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本来今晚就要走的…看来又要推脱几日。
凤红鸾低头略一思索便明了女子的用意。见黎川只自顾品茶,便扶了人起来,躲在一旁。自己则喝着茶水,等着后面的追兵到来。
只片刻功夫,便见两名男子带着七八个随从赶来,一众人气势汹汹,喧嚷着进了门。那年轻点的公子,面容方正,但神情阴冷。身后半步的中年男人,一脸油光。后面的一群人更是个个面相凶悍,一看就是打手之流。
“跑啊,小贱人,看你还能跑哪儿去!不识相的东西,能被京中贵人看中,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立马跟我们走,否则你那书院的弟弟,缺胳膊少腿儿的,别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中年男人旁若无人的叫嚣,又转头恶狠狠的警告凤红鸾一行,“这位小娘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免得招祸。”他倒是看出来坐着的黎川不好惹,调转话头就指着凤红鸾,间接表明了态度。
“哦?”凤红鸾眉头一挑,“盛京城中本小姐不能惹的就那么几号人,你算老几?”态度极度高傲,把玩着茶杯,眼角都没给一个。
“不是说这一路上全都打点妥当?那这些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是打哪儿来?”凤红鸾翻转手腕,伸手细细观赏才绘不久的护甲,语气是全然的厌恶和不耐,透着浓浓的鄙夷。
“一个小娘们,不知天高地厚,你们可知我是何人?在青城这地儿,可容不得无知女流放肆。”青年公子阴沉沉的盯着凤红鸾。
刹那间,“啪”一声巨响,客栈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做戏做全套,既然受了那公子的欺辱,全然不管不顾,凤红鸾坐在那里,顺手抓起凉水壶,面不改色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神情冰冷,语声柔和,手中的的茶杯不曾停下,出口的话却异常狠厉。
“给我狠狠的打!今日要是丢了脸面,我周家还有什么面目替殿下办差?我姐姐在殿下后院还不被人笑死?”
暗卫得了暗示,和一众侍卫“轰”的全部站起,拔刀就准备大干一场。
“且慢且慢,误会误会!”那中年男人哪里想到这群人个个都是惹不得的凶煞,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比自己这边的地头蛇还有恃无恐。
赶紧高声呼喊,“这位小姐,有话好说。”又拉了那公子一把,赶紧言明,“我家少爷是为青城知府杨大人办差,也是得了京中贵人的旨意。说不定贵人还与小姐口中殿下有几分情面。”竟隐隐有着暗示。
中年男人见凤红鸾一介女子,却气势十足,身后侍卫全是拔挑的,行事嚣张到没边儿,似有仪仗。怕惹了不当惹的人物,又听她话里“殿下”二字,便不敢妄动,服了个软,自报了家门。
竟是牵扯到某位殿下或其属臣了吗?凤红鸾看了眼黎川,见那厮还是稳稳的喝着茶,便不再搭理。让你继续装,面瘫。
凤红鸾收了倨傲,出口的话却丝毫没有放软,“别想在这儿套近乎,这女子今儿你们带不走。想要人,行,带着那贵人手书,让那个什么杨大人亲自登门。”
之后端起茶杯,捻起盖子撇了撇。“怎么,要本小姐送你?”
那中年男人赶紧堆起笑脸,“这位小姐,今日冒犯,还请勿要放在心上。我等这就告辞,这就告辞。”拉着脸色阴沉得滴水的公子,又阴测测的看了那女子一眼。人是暂时抓不了了,只能带着人灰头土脸的退了去。
碍事的走了,凤红鸾便等着饭菜上来,毫不客气的自顾自开吃。
饭毕,慕夕瑶一行进了二楼客房。那女子不知所措的被暗卫领着,小心翼翼的立在屋子当中。
“你和京中权贵有牵扯?”凤红鸾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散,声音娇娇软软,没有丝毫强势。
“回小姐的话,民女自幼长在青城,家里也只是普通人家,并不曾得见某位大人。更不会与京中权贵有丝毫相干。”那女子虽受惊吓,却也答得有条有理。
“青城女子多矣,为何单单抓你?”
“杨家暗中所抓女子并非民女一人。之前便有风声,城中女子失踪是杨家暗中下手,却没有凭证,又无人胆敢在青城站出来与之对峙。民女是见机得早,才侥幸脱了身。不想到了府衙报官,却被赶了出来,随后就被那两人发现,才追着到了这里。”说着眼中隐隐带泪。
凤红鸾皱起眉头,“不止一人?”那就不是一时的见色起意。
“那些消失的女子,可有人后来出现或是有之后的消息?”
“不曾。那些女子之后再无半点消息,连报案的家人后来也三缄其口或是逐渐没了踪迹。”女子似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身体竟颤抖起来。
凤红鸾听完,感觉这事儿她管不了,便盯着黎川看,眼里是浓浓的好奇和兴奋。本以为他不会答应,心里已经做好准备。
黎川一直袖手旁观,看着她的眼里都是兴奋,也只能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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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白发。这一年是凤红鸾的霉运年。其时正当暮春三月,江南海隅,一个十七,八岁的蓝衫女子,脚穿草鞋,迈开步伐,正自沿着大道赶路,眼见天色向晚,一路上虽然桃红柳绿,春色正浓,她一边欣赏,心中默默计算:“今日是第八天,距离天空之城已经不远。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直在召唤我的又是什么??”
正行之间,忽见西首小路上一行二十余人挑了担子,急步而来。一瞥之间,便留上了神,但见这二十余人一色的青布短衫裤,头戴斗笠,担子中装的显然都是海盐。
用过晚饭,洗了脚刚要上床,忽听得店堂中一阵喧哗,一群人过来投宿。
睡到中夜,忽听得邻房中喀喀轻响,凤红鸾便醒了。只听得一人低声道:“大家悄悄走罢,莫惊动了邻房那客人,多生事端。”余人轻轻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中。凤红鸾从窗缝中向外张望,只见那群盐枭挑着担子出门,想起那人那句话:“莫惊动了邻房那个客人,多生事端。”暗想:“这群人鬼鬼祟祟,显是要去干甚么歹事,既教我撞见了,可不能不管。若能阻止他们伤天害理,救得一两个好人。”
耳听得脚步声往东北方而去,她尾随人后飞行而去。当晚乌云满天,星月无光,沉沉黑夜之中,隐约见那二十余名盐枭挑着担子,在田塍上飞步而行,心想:“私枭黑夜赶路,事属寻常。但这干人身手不凡,何必偷偷摸摸的贩卖私盐,赚此微利?料来其中必有别情。”不到半个时辰,那帮私枭已奔出二十余里,凤红鸾脚下无声无息,那帮私枭又似有要事在身,贪赶路程,竟不回顾,因此并没发觉。这时已行到海旁,波涛冲击岩石,轰轰之声不绝。正行之间,忽听得领头的一人一声低哨,众人都站定了脚步。领头的人低声喝问:“是谁?”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萧水潭的朋友么?”领头那人道:“不错。阁下是谁?”凤红鸾心下嘀咕:“萧水潭的朋友,那是甚么?”一转念,登时省悟:“嗯,果然是那个地方,方圆百里只有一处名为萧水潭。”那嘶哑的声音道:“芙蓉镜的事,我劝你们别插手啦。”领头那人道:“尊驾也是为芙蓉镜而来?”语音中颇有惊怒之意。那嗓子嘶哑的人一声冷笑,黑夜中但听他“嘿嘿嘿”几声,却不答话。凤红鸾隐身于海旁岩石之后,绕到前面,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拦在路中。黑暗中瞧不清他的面貌,只见他穿一袭白袍,夜行人而身穿白衣,则显然于自己武功颇为自负。只听海沙派的领头人道:“这芙蓉镜已归本派,既给宵小盗去,自当索回。”那白袍客又是“嘿嘿嘿”三声冷笑,仍是大模大样的拦在路中。那领头人身后一人厉声喝道:“快些让开,恶狗拦路,你不是自己找死……”他话声未毕,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往后便倒。众人一惊,但见黑暗中白袍晃了几晃,拦路恶客已然不见。
众私枭瞧那跌倒的同伴时,但见他蜷成一团,早已气绝。各人又惊又怒,有几人放下担子向白袍客去路急追,但那人奔行如飞,黑暗之中哪里还寻得到他的踪影。
凤红鸾待他们去远,走近尸身察看,但见那人喉头穿了两个小孔,鲜血兀自不住流出,伤口显是以手指抓出,他觉此事大是蹊跷,当下加快脚步,再跟踪那帮盐枭。
一行人又奔出数里,那领头人一声呼哨,二十余人四下散开,向东北一座大屋慢慢逼近。凤红鸾心想:“他们说的甚么芙蓉镜,难道便是在这屋中么?”只见那大屋的烟囱中一柱浓烟冲天而起,久聚不散。众盐枭放下了担子,各人拿起一只木杓,在萝筐中抄起甚么东西,四下撒播。凤红鸾见所撒之物如粉如雪,显然便是海盐,心道:“在地下撒盐干甚么?当真古怪。”但见他们撒盐时出手既轻且慢,似乎生怕将盐粒溅到身上,凤红鸾登时恍然,知道盐上含有剧毒,这批人用毒盐围屋,当是对屋中人阴谋毒害。暗想:“无论如何须得通知屋中之人。”眼见众盐枭尚在屋前撒盐,于是兜个大圈子绕到屋后,轻轻跳进围墙。
大屋前后五进,共有三四十间,屋内黑沉沉的没一处灯火。凤红鸾心想:“浓烟从中间一进屋中冒出,该处想必有人。”抬头认明浓烟喷出之处,快步走去,只听得厅中传出火焰猛烈燃烧的毕剥之声。他转过一道照壁,跨步进了正厅,突然光亮耀眼,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只见厅心一只岩石砌成的大炉子,火焰升腾,炉旁分站三人,分拉三只大风箱,向炉中扇火。炉中横架着一柄四尺来长、乌沉沉的单刀。那三人都是六十来岁老者,一色的青布袍子,满头满脸都是灰土,袍子上点点斑斑,到处是火星溅开来烧出的破洞。只见那三人同时鼓风,火焰升起来五尺高,绕着白色的镜面,嗤嗤声响。凤红鸾站立之处和那炉子相距数丈,已然热得厉害,炉中之热,可想而知,但见火焰由红转青,由青转白,那面镜子却始终黑黝黝地,竟没起半点暗红之色。
便在此时,屋顶上忽有个嘶哑的声音叫道:“损毁宝镜,伤天害理,快住手!”凤红鸾一听,知道途中所遇的那个白袍客到了。那三个鼓风炼刀的老者却恍若不闻,只是鼓风更急。但听得屋顶“嘿嘿嘿”三声冷笑,檐前一声响,那白袍客已闪身而进。这时厅中炉火正旺,凤红鸾瞧得清楚,见这白袍客四十左右年纪,脸色惨白,隐隐透出一股青气,他双手空空。
三名老者中西首一人探身而前,左手倏出,往白袍客脸上抓去。白袍客侧首避过,抢上一步。东首那位老者见他逼近身来,提起炉子旁的大铁锤,呼的一声,向他头顶猛击下去。白袍客身子微侧,铁锤击空,砰的一声响,火星四溅,原来地下铺的不是寻常青砖,却是坚硬异常的花冈石。西首老者自旁夹攻,双手犹如鸡爪,上下飞舞,攻势凌厉。斗了数合,白袍客冷笑三声,只不答话。猛地里一个转身,两手抓出,喀喀两响,西首老者双腕齐折,东首老者铁锤脱手。大铁锤向上疾飞,穿破屋顶,直堕入院中,响声猛恶之极。这老者当即俯身提起一柄火钳,便向炉中去挟那单刀。站在南首的老者手中扣着暗器,俟机伤敌,只是白袍客转身迅速,一直没找着空子,这时眼见东首老者用火钳去挟宝镜,突然伸手入炉,抢先抓住镜柄,提了出来,一握住镜柄,一股白烟冒起,各人鼻中闻到一阵焦臭,他手掌心登时烧焦。但他兀自不放,提着镜面向后急跃,跟着一个踉跄,便要跌倒。他左手伸上,托住了镜背,这才站定身子,似乎那镜子太过沉重,单手提不起一般,但这么一来,左手手掌心也烧得嗤嗤声响。余人皆尽骇然,一呆之下,但见那老者双手捧着宝镜,向外狂奔。白袍客冷笑道:“有这等便宜事?”手臂一长,已抓住了他背心。那老者顺手回掠,将宝镜挥了过来。人影未到,便已热气扑面,白袍客的鬓发眉毛都卷曲起来。他不敢挡架,手上魔力一送,将老者连人带宝镜掷向洪炉。
凤红鸾本觉得这干人个个凶狠悍恶,事不关己,也就不必出手。斯时见老者命在顷刻,只要一入炉中,立时化成焦炭,终究救命要紧,当即纵身高跃,一转一折,在半空中伸下手来,抓住那老者的发髻一提,轻轻巧巧的落在一旁。白袍客和那三人早就见他站在一旁,一直无暇理会,突然见他显示了这手上乘功法,尽皆吃惊。白袍客长眉上扬,问道:“这一手是什么来路?”随即说道:“不敢请教尊驾贵姓大名?”
凤红鸾微微一笑,说道:“天下武学无穷无尽,正派邪道,千千万万,我所学原只沧海一栗。”这句话虽说得客气,却是他二人言语针锋相对。那南首老者赤手握着一柄烧得炽热的单刀,皮肉焦烂,几已烧到骨骼,东首西首两个老者躬身蓄势,均想俟机夺刀。突然间呼的一声响,南首那老者挥动单刀,向外急闯。他这一刀在身前挥动,不是向着何人而砍,但凤红鸾正站在他身前,首当其冲。她没料到自己救了这老者的性命,此人竟会忽施反噬,急忙跃起,避过刀锋。那老者双手握住刀柄,发疯般乱砍乱挥,冲了出去。白袍客和其余两个老者忌惮刀势凌厉,不敢硬挡,连声呼叱,随后追去。那提刀老者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大门,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向前仆跌,跟着一声惨呼,似乎突然身受重伤。
白袍客和另外两个老者一齐纵身过去,同时伸手去抢宝镜,但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似乎猛的被甚么奇蛇毒虫所咬中一般。那白袍客只打个跌,跟着便跃起身来,急向外奔,那三个老者却在地下不住翻滚,竟尔不能站起。凤红鸾见了这等惨状,正要跃出去救人,突然一凛,想起那些人在屋外撒盐的情景,此时屋周均是毒盐,自己也无法出去了,游目四顾,见大门内侧左右各放着一张长凳,当即伸手抓起,将两凳竖直,一跃而上,双脚分别勾着一只长凳,便似踩高跷一般踏着双凳走了出去。但见三个老者长声惨叫,不停的滚来滚去。凤红鸾扯下一片衣襟裹在手上,长臂抓起了那怀抱单刀的老者后心,脚踩高跷,向东急行。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眼见便可得手,却斜刺里杀出个人来将宝镜抢走,众人纷纷涌出,大声呼叱,十余般兵器齐向凤红鸾后心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