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漦睁开眼:“几时了?”
“殿下真准时,正是卯时。”阿信上前将殿内烛火点亮,服侍月漦穿衣束发。
“苏尘呢?”他抬起手,让阿信把衣服套了上去。
“回殿下,苏氏三子已在殿外等候。”
“何时来此?”
“平日末,日出初时。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阿信将墨发用木簪挽起。
“不,今日用玉吧。”
“是。”
“宣其进殿。”
“是。”阿信退了出去,不多时,不疾不徐的清脆玉环相撞之声响了起来,待声音停止,一个清朗舒缓的声音便传来。
“殿下。”
“既是侍读,日后便无须多礼,唤我公子便好。”
“是。”
苏尘抬头,今日月漦依旧一袭白衣,不占尘埃的模样。似是因要去书院,将头上的木簪换成了玉簪,以示尊贵。
可仔细一想便知,二皇子在此之前便每日去书院,何必如此正式?这些改变,只不过是给他看的罢了。只是,要他收敛?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苏尘抿了唇,敛下眼帘,依旧是淡淡的。
月漦转过身,少年似是已知自己的身份,将昨日的一袭青衣改为了一身雪白,墨蓝的发依旧流动着浅浅的光晕,广袖垂下,发用银色发带束住,并未扎起,绝美的脸上不见一丝情绪。
月漦突然发觉眼前的少年似乎更加飘渺和不真实,如一丝烟云,似转瞬即逝。
“走吧,书籍在书院内,便不用拿了。”月漦说着,起身向外走去,苏尘跟上二皇子,足下始终落后半步,他始终叮嘱自己,自己现在,不过是二皇子的侍读而已。以他现在的实力,在皇宫之中自保是不够的,抹杀他不过一句话的事。
说起来也好笑,明明是他们灭了他皇叔的国,现在却毫不怀疑的要自己为他们效忠,呵,真以为他年少不知情吗?
出了殿门,穿过御花园,再走过一片竹林,便是书院了。月漦边走边问:“你既然曾于父皇下当差,臣子们会不会认出?”
“回公子,苏尘当初并未与群臣见面,只有皇上一人知道苏尘之貌,其他,便是连太后都不知晓,故此皇上才放心苏尘跟随公子。”
原来如此,只是若要日后成为侍读,便是日日相见的,你所居之处到我的大殿,实在太远,日后便迁至我的偏殿吧。“
“公子抬爱,苏尘惶恐。”苏尘垂下头,微微躬身行礼。嘴角在暗处微翘了一个讽刺的角度。
“走吧,看看本宫的兄弟们,当然还有那些不可一世的侍读们。”月漦抬头,跨入书院,苏尘落后半步,跟了上去,神情淡漠,眼底冰寒。
书院的分布初见并无皇室的威严与华丽,所有建筑一律使用原木,外漆相同色漆,而建筑一律用拼插之法,在墙角筑底只用乌金包边,房檐全无装饰,只用避雷针在其上简单的勾了些花纹,在檐角上挂上了青铜的铃铛。
这个书院看起来面积并不算大,却也不小,一切不偏不倚,不华不朴,不大不小,却又处处透着一种皇家的气魄,成为了另一种奢华。
书院大门向东,正对着大门的,是“师殿”凡入皇家书院者,必先入师殿拜师,皇家书院夫子共计八十七位,不同的夫子擅长的不同,不论拜何人为师,其他方面还是要学的,而必学科目由师傅决定,教习师傅则由师父拜托其他夫子。也就是说,师傅并不是要教你所有,只是给学生指明道路与方向,而后定期考察监督而已。
而院子的南面和北面,便是学子平日上课的地方,而这两面的房子,又分别向外建了五排相同书院建筑,而在这两边房子与师殿之间的空地上又建了两座高八丈的高塔,为藏书阁,共有七万六千八百四十二本文集,而要进入此地,必须由夫子带领或有令牌方可进入。
这些夫子平日便住于师殿后面的昙君眠殿中,而昙君眠后是一片梅林,梅林后便是武堂,武堂便是教习皇子在学徒之时打基础的地方,待于九级确定属性之后,便将皇子或王子送入宗派教习,故此,大陆之上宗派的地位高于皇室,但实力小的门派并不能称为宗派,门派归于国家管理。
武堂布局与文院相同,只是稍有改动,共计三座殿,分别位于正西、正南、正北,余下的便是武场,而武堂师堂后依然是夫子所居之楼,名刑武卧,刑武卧后是马厩,马厩之后是刑部,其下便是大牢。对,这些夫子也有看守刑部大牢的任务,不过非重犯越狱,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文殿武堂的南面与北面分别植樱花木与银玉木。银玉木是月国特有的树木,其树叶只长不落,随季节的不同而变换颜色,春银夏绿秋金东紫,与梅林竹林相映。
而樱林与竹林之中各一阵法,互相连接,一年四季风向不受外界影响,此阵法亦有攻击与防御作用,由每届院长催动方可以显奇效。
不多时,二人已到了文堂,夫子还未到,书堂中传出了喧哗声。月漦听到里面的对话,顿了顿,走了进去,苏尘也听到了,但却无反应,只是跟随月漦一前一后地进了学堂。
里面共三十人,或坐或立,正在谈论月漦是否真正有了侍读,一见人进来,都向门口望去,这一望便愣了许久,本以为二皇子气度不凡,俊秀清雅,谁知又来一位,虽说这侍读正微微颔首,但周身的气质却不逊于二皇子。
月漦并未停步,走至一位与其似是相同年岁的男子面前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哥哥。”
苏尘行礼:“见过太子。”而后抬头,看清了这位太子的面容。太子面容妖娆而透着尊贵,丹凤眼微眯,朱唇习惯性上挑,乌发金冠束起一些,其余自然撒于其身,整个人透着玩世不恭和慵懒之态。
其他皇子和伴读反应过来,纷纷前来行礼,本朝规定,皇子侍读为皇子至朋,以皇子排名位置为主,如今这二皇子侍读,他们自然要上前行礼。
“太子哥,二皇兄,我来晚了,听说二皇兄有侍读了?”忽传来一声朗笑,如金属撞击般明亮,而后一男子步入学堂。
这男子发只及肩,只将两鬓碎发梳于脑后,其余披散,身着缇色绕襟深衣,明眸如星,眉间洋溢洒然之态,无拘无束,动作十分自然,不见丝毫做作。
苏尘转身,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神,男子愣了一下,接着一挑眉:“不得了啊,这家伙和院长如此相像,莫非打一地儿来的?”
虽说并未见过此人,但苏尘也确定了他的身份:三皇子月桜。
大皇子已确认,自己为二皇子侍读,而在这两位面前如此放肆的只有三皇子和八皇子,看着此人年纪与二皇子相近,便只有三皇子了。自己为二皇子侍读,故不必向三皇子行礼。
却说二皇子只是笑了笑,而大皇子动也不动,闻声连眼也没抬。
这三皇子似是习惯二人如此了,也没等二者的反应,自顾自的向诸位侍读皇子们打了招呼,闲谈起来。
苏尘见二皇子如此,便知他也不希望自己和那群人走得太近,于是默默站在一旁思量为何三皇子说他像院长。
并非他怕事,而是没必要,也太麻烦。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并非少数,众学子相视一眼,太子已站了起来,向门口作了一揖:“恭迎夫子。”那一群人方才进入学堂。
来的共有七八人,其中大多数已白发苍苍,一派仙道风骨,似是随风而去。
紧接着门外又走进一人,约三十出头,身着蓝色曲裾正装,身躯挺拔如竹,眼神温凉,唇角带笑,一派名家弟子风范。
苏尘却如若当头一棒!
那人周身的气派与气质,分明与自己无般一二,所以两人就算长得不相同,看到他苏尘却觉得是如照镜子一般。
但这时,却见满堂学子脸色一变,就连太子的丹凤眼也睁开,随后所有夫子和学生齐齐行礼,而说出的身份让苏尘一阵恍惚,刚刚困惑的谜底随之揭晓。
“叩见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