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大汉这时正坐在石墩上,吃着晚饭,他的晚饭很简单,一块腌肉加一瓶老酒,还有一小牒花生米。苟大汉看见洛冲的时候,急忙把花生米往身后一藏,然后瞪着洛冲,问道:“冲娃儿,你怎么又来了?”
苟大叔藏花生米的动作自是逃不过洛冲的小眼睛,洛冲也没急着去抢花生米吃,先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把苟大叔那切好的腌肉往嘴里放上一片,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苟大叔,我就是想来问你一下,这两天有没有游侠到咱们一斤村来。”
苟大叔心疼的看了眼碗里的腌肉,喝了口酒答道:“没有,要有来,你这帮小鬼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跑来问我。你赶紧回吧,别再瞅你苟大叔的花生米了,就这点留着下酒的。”
洛冲笑了笑,又吃了一片腌肉,然后便朝铁匠铺里走去,这个铺子里面是苟大叔的住处,也是这个铺子的仓库,有不少打好的东西存放在这里。苟大叔早已经习惯了洛冲这横冲直撞的毛病,没理他,趁着这时节抓紧往嘴里倒了几粒花生米,喝了口酒,闭上眼享受着片刻的欢娱。
洛冲走进铁匠铺后熟门熟路的东找找西瞧瞧,这地方他来过无数次,但就是再也没找到那柄剑。
早在几年前,洛冲在这里见到过一柄长剑,那剑身如秋水般耀眼,指尖触及都能感到那阵阵寒意,洛冲用从游侠那听来的法子轻弹了剑身几下,居然能听到剑身的颤声,好在苟大叔急时发现,不然洛冲肯定把玩到不知什么时候。
从那以后,洛冲便再也没见过那柄剑,苟大叔说是被人取走了。一斤村这么大个地方洛冲谁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苟大叔跟那些游侠有过多的来往,这剑肯定还在屋子里。
就在洛冲在屋里忙活时,铁匠铺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老板,能否铸剑?”
正在喝酒的苟大汉放下了手里的碗,往铺子外瞅了瞅,只依稀能看见有个人影站在那里,苟大汉不用猜也知道这种腔调的家伙一定是前来西蜀游历的世家子弟,旋即放下碗,答道:“可以,公子想铸什么剑?”
“铸一柄断剑!”说话间,那人便将断剑扔了过来,随着断剑扔过来的还有一锭金子。
苟大汉收起金子,又看了看那柄断剑,沉思了一会,说道:“有点麻烦,需要花点时间,这个切口很奇怪,是被什么兵器斩断的?”
“被‘沉戈’所斩,剑断有三月余,本公子遍访西蜀各处,均无解,师傅如果不能坦言无妨。”
“据我所知‘沉戈’斩不断此剑。”
“技不如人!”那公子说这话倒没有半点羞愧。
苟大汉用粗糙的手指轻抚了抚断刃之处,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黑暗中的那人。
“师傅为何不说话了?”
苟大汉看了看躲在布帘后偷听的洛冲,往前走了几步,离那人只不过丈许的距离,然后说道:“三日内我修复此剑,你们不许进村,不许挠民!”
那立于暗处的公子闻言沉默了片刻,笑道:“若能修成此剑,便依先生所言,先生大才,请受小生一拜。”
洛冲躲在暗处,刚才苟大汉走出去说的话他没听见,但那公子哥突然改口称苟大汉为“先生”又自称“小生”这让他好奇不已。一斤观里的书他可没白读,自然知道这一改口意味着什么。一个小山村里的铁匠被中原来的公子哥称为先生,绝对是一件大怪事。
不过片刻,那立于暗处的公子便走了,苟大汉将那断剑随手往炉旁一扔,继续数着花生米喝酒。
“苟大叔,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会称你为‘先生’,还自称‘小生’。”
苟大汉可没想到洛冲这鬼小子脑子转得这么快,冷哼了一声,骂道:“关你屁事,还不赶紧滚回去。”
洛冲撇了撇嘴,朝苟大汉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的朝家里跑去。
一连三日,洛冲都依约前往后山跟齐晴希比武,两个少年一开始还认真的想要拼个你死我活,后来就越来越像胡闹了,互相追逐着满山乱跑。齐晴希的来历,洛冲没有问,齐晴希也没有说,这番快乐的时光两个少年的感情也越来越亲昵。洛冲从小便在村子里横着走,又加上鬼点子特别多,那些孩子没几个能跟他玩得开。经过这几的挨揍,洛冲的抗击打能力再次提高,至少下次去亲王小花时,不用怕被王麻子追着打了。
每次跟齐晴希比试完,洛冲便会去苟大叔那里打听游侠的消息,苟大叔这三日都在打那柄长剑,洛冲看不懂,蹲着看了一阵子便觉得无趣。
今天是那人来取剑的日子,洛冲跟齐晴希道了别便一溜烟朝铁匠铺跑去,他还没摸过一把真正的剑呢,今天一定要趁那人来取剑之前去摸一摸。
铁匠铺里比以往热闹,苟大汉的身旁立着一柄衣着华丽的公子,那公子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腰间挂着名贵的宝玉,大冬天的手里也握着一把折扇,扇柄上居然镶了宝石,映着铁匠炉的火光无比耀眼。
洛冲才跑到铁匠铺便被这华服公子的打扮给震惊了,片刻后才看到两人都注视着台上那柄淬好的长剑。
那柄剑全身光华流转,甚至比炉火还要明亮,单是看它一眼,便能感到它的锋利,洛冲吞了吞口水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离那柄剑更近了些。洛冲打了个哆嗦,剑身周围居然如此的寒气逼人,幸亏旁边便是火炉,洛冲两只眼睛像掉在了剑身上。
“小弟弟,你喜欢剑?”那个华服公子见洛冲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问道。
洛冲没有看他,点了点头,眼睛依旧落在剑身上。
华服公子右挥一挥,那剑身上凝结的如霜之剑气顿时消散,他将剑拿了起来,然后递给了洛冲。
洛冲不敢相信的瞪着那华服公子,两只小手都颤抖了起来。
剑柄初一入手,洛冲差点便没接住,他可没想到真正的铁剑有这么重,朝华服公子歉意笑了笑,洛冲双手握剑舞了个剑花,又手小手在剑身上来回的摸索了一通,这才将剑还给了华服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华服公子继续问道。
“洛冲!”
“好,我记下了。洛冲,你现在快回家去吧。”华服公子善意的朝洛冲笑了笑。
洛冲嗯了一声,转身便打算朝家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一步便被华服公子拉住,然后往身后铁匠铺一送。
洛冲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到一个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响起:“没想到这破烂的村子,居然还有高人,能修复你的‘断离’。杨战天,你可真是走运。”
天很黑,洛冲看不清楚外来之人的模样,躲在苟大汉的身后,偷偷地看着外面的动静。
身着华服的杨战天侧脸向苟大汉道了声歉,然后看着黑暗中那人,轻笑道:“谢子波,凭你还没资格这样说我。我是败给了你师兄,但我要败你还是易如反掌。”
谢子波没有反驳杨战天的话,冷冷一笑,道:“你可是答应过我师兄,凡我鼎炉峰人出现的地方,你皆要退避三舍。现在你还在等什么呢?”
杨战天丝毫没因谢子波毫不客气的话而动怒,继续说道:“我杨战天是守诺之人,既然你鼎炉峰之人前来,我自然会走。不过,你们的人不准进村,更不准挠民。”
“凭什么?”
杨战天轻笑一声,手中剑光突然一闪,这一闪之光比耀如繁星,剑光闪过后,杨战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子波。
谢子波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说道:“好,我应下了。只要你离开这里,我答应你鼎炉峰弟子绝不进村,也不挠民。”
“杨战天,你这混蛋,别想跑!”谢子波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叫声便响了起来,她像是刚从别处赶来,看见炉火光下的杨战天,怒不可遏,一剑便刺出。
这是洛冲第一次见到如此凌利的剑气,就像风中有无数的剑光,扑面而来刺得脸颊生疼。
这一剑来势很快,快得洛冲只是眨了下眼,便已经刺至了杨战天身前,最后悬停在杨战天的两指之间,再不得前进半分。
女子很是恼火,怎么也抽不出剑来,一跺脚大叫道:“快放开。”
“我放开,你就不再纠缠了?我刚才跟你谢师兄已经达成协议,我这就离开这里。”杨战天笑嘻嘻的看着发火的女子。
“杨战天,你这个没种的东西,你是打不过我宁师兄,可你也真没种。”女子这时反而不急着取剑回来,立在原地讥笑道。
杨战天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女子的讥笑:“我又不会一直躲下去,等我这次从西蜀回去,我会再去找你宁师兄麻烦的,嘿嘿。”杨战天松了手指所夹之剑,又偷偷递出一道力劲,将女子给震出一丈远。
女子恶狠狠地瞪着杨战天,谢子波这时道:“杨兄,那就请吧。”
杨战天耸了耸肩,说道:“我们一起出去。”
三人缓缓走到了村外,杨战天突然扬起手中长剑,浑身真元如鼎中沸水般翻腾,宏大的真元让这宁静的夜晚突然都喧嚣了起来。
剑鸣声像受惊的鸟群般,不停地响起,一层又一层一叠盖一叠,层层不绝,最后消散于天地间,只余地上划出的那道剑痕。
“杨战天你……”谢子波刚才见杨战天催动真元,便也开始暗聚真元,但他身前那一道剑痕后,显得极为愤怒。
“我没别的意思,是怕谢子波你约束不了同门,万一有哪个鼎炉峰的混帐小子想进村里偷只鸡吃可就破了咱们的约定,我这剑痕想来你们这群人也没法突破,算是给我们这协定一个保障。”
杨战天说完,朝那女子作了个鬼脸,大笑一声朝村外走去。
“谢师兄,我要去教训下这个杨战天,他……他太气人了。”刚才杨战天的鬼脸,让女子气得又跺了好几下脚。
谢子波看了看女子,摇了摇头,说:“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的修为不是你我能挑战的,别去自取其辱了。还有,西师妹,你现在已经定为我的同修道友,还望以后对别的男子保持些距离,别让谢师兄为难。”
那西姓女子被谢子波这番话训了一顿,委屈得都快哭出声来了。
这时的洛冲早已经满身是汗,他哪里见过杨战天那番惊天动地的场面,真没想到一个公子哥就这么厉害。洛冲抹了把头上的汗,看了看已经喝上酒的苟大汉,低声道:“真没出息!”
“苟大叔是没出息,不然也不会跑到一斤村里来,天天被你这小阎王折腾。”洛冲说得虽小声,可还是没逃过苟大汉的双耳。
洛冲抿了抿嘴,讨好般的朝苟大叔笑了笑,又将头朝向村外,那两人这时已经不见了,只有听见动静的村民牵着狗都跑了出来。
一斤村以前没少过游侠约架的事发生,所以这些村民看了看没什么动静也都纷纷回了家。
洛冲小心翼翼地跟着谢子波两人走出了村,眼看着他们上了对面的山,这才又偷偷地返了回来。
原来自己上次看到的人影便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