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伟岸的身影正坐在书桌之旁,而其手上持着一块碎裂成两半的玉牌,在烛光的摇曳下,清晰的看出深刻在其上的一个“周”字。
那只有力的大手又紧紧握了握玉牌,似乎是不信,但又颓然的放弃了。伟岸的中年男子禁不住的喃喃道:“怎么可能?整个大秦难道有实力超过你的修士么?”
没有人答话,除了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颜清。”中年男子淡淡道。
空气微微的一扭动,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凭空出现在中年人的身后,眼神淡淡一扫,看到了那块断裂的玉牌,眉头一怔,微微的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又低下了头,应道:“殿主有何吩咐?”
中年人瞧也不瞧一眼,开口便问道:“你在大秦呆了许久,可知有什么强者能让周管家连逃离都做不到?”
女子深深的思考了一阵,银牙轻咬,轻轻的摇了摇头:“本门血遁之术天下无双,大管家又是地仙中阶的绝顶强者,如果说能死死留住周管家的修士,就算是地仙后期大成亦无法做到。而在几年前紫川与天尊的严令,对仙人们有绝对的约束力,仙人是不可能干涉人间事物。属下,属下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能留下周管家!”
“废物!”猛地一拍座椅,那已坚固著称的紫檀木竟硬生生的被拍掉了把手!
中年人微闭起了双眼,抬起双手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显得颇为心烦。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了一个字:“查。”
“是,殿主。”
“慢。”
领命的颜清刚准备起身离开。中年人又打断了她,颜清转过身来。
中年人又开口问道:“幽州的事情准备怎么样了?陛下催的急了。”
“启禀殿主,都准备好了,就等云妃娘娘亲自过去接应,便大事告成。”
“嗯,那个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现在这最重要的事情做好。”
“遵命。”
颜清离开之后,中年人也立即毫无声息的凭空消失于原地。
当中年人再次出现之时,正出现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寝室之内,沉香木所铺的墙壁与地板,使通室自然的便散发出一种只有原始丛林才有的新鲜味道,荣华坊所织就的金丝地毯如最华丽的锦画横行在中央,大好河山,飘渺无限,尽在其中,奢华亦脱俗。
白玉雕环,锦丝绸画,沉木桌椅,香车美酒。乃至古之圣手御笔,天之奇葩仙木。亦摆放四周,随处可见。一间足以让世间大多数人叹为观止的寝室!
一位身穿金丝睡袍的青年正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抬起了身旁一樽雕花,正笑意洋洋道:“徐太尉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寒舍?”徐光目光略一扫过,嘴角翘起一丝莫名的微笑:“陛下这里要算是寒舍,那天下人所居还不都是马棚?”
“哈哈哈哈,爱卿若要如此,只需与寡人相说,寡人自会命人也给爱卿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徐光含笑摇了摇头:“微臣本乃方外之人,只因知天命而辅佐于陛下,倒是不习惯这个,还是作罢。”
那青年渐渐收起了玩笑一般的表情,面无表情淡淡道:“幽州的事情怎么样?”
“陛下放心,幽州侯以准备妥当,只等时机一到,邪灵大军一齐逼宫,到时在与我朝大军配合,定让秦峰小儿死无葬身之地!”
“只不过。”
原本表情安详的青年人一听到徐光的语气有反转之地,不禁眉头微皱,问道:“不过什么?”
徐光缓缓道:“大秦出现了一位不明强者,不知道会不会干扰到我们的计划。”
“有多强?”
“可能与微臣不相伯仲。”
青年吃了一惊:“怎会?爱卿如此高看他?难道人间还有爱卿的对手么?”
徐光凝重的点了点头:“不错,不过还陛下请放心,微臣自会抹杀这个未知的变数。”
青年点了点头,舒展开微皱的眉头,好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嬉笑着问道:“不知爱卿怎么看寡人?怎么看待这天下?”
徐光一怔,但亦很快回道:“陛下雄才大略,文功武德皆是天下无双,又应天命而一统人间山河,那大秦皇室亦只是负隅顽抗,蚍蜉撼树,与天命作对,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朝徐光一瞪眼,青年扬声道:“我不是说这个!那些话寡人早都听腻了。我是说你个人的看法。”
“这。”徐光略一沉吟,才缓缓说道:“微臣个人看法,陛下虽然乃天纵奇才,再加上数年之间奇遇连连,从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到如今散仙之境,修为提升之快实乃骇人听闻。这是个值得骄傲的事情。但陛下须知暗总要好于明,过于锋芒毕露,对陛下总归不好。”
听徐光所言,青年不禁苦笑连连:“寡人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不瞒徐爱卿,寡人本不应是这天命之人,乃另有他人,寡人将其击杀,并夺取他的命数,使得原本属于他的所有轨迹都归结于寡人之身,就连同这狂傲之短亦沾惹上身。”
说到此处,青年语气一顿,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丝弧线,神秘的朝徐光笑道:“寡人夺取他人天命,偷梁换柱,爱卿可有觉得不妥?效忠于寡人,可有后悔?”
徐光一愣,虽然听到青年说道如此辛密,让徐光觉得十分震惊,但徐光乃是什么人物?立刻回复常态,当下便回道:“无有不妥。既然陛下可以夺取他人之命,亦乃是天道所定。若是陛下没那个资格,无论陛下再如何努力,也是枉然。”
“嗯。”轻轻的一叹,青年收回了双目中隐含的凶光。
徐光背后却是被冷汗浸透,虽然徐光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亦绝对不敢丝毫触怒慕容紫星!徐光与整个修罗殿曾是何等的尊贵,三大邪门之首,岂会是有名无实?当初慕容紫星刚来找他们之时,身为人间顶峰人物的徐光当然不会因为仅仅嘴上说的所谓的“天命之人”便举门而投靠效忠。能赢得整个修罗殿效忠的自然便是实力!
当年的慕容紫星不过凡仙境界,本来不过蝼蚁一般的存在。徐光嫡系弟子随便一个出来都可以用一根手指碾死他。
但徐光依然记着,慕容紫星那手心中的水晶。那恐怖的血光!在水晶中血光绽放的时刻,他第一次感受到自是多么的苍白无力!那时仿佛慕容紫星便是苍天,是天地生灵的大主宰者!
临近夜晚的有寒城街面上除了呼啸而过的南风,与片片无规则散落在地上的落叶,便什么也没有了。
寒风似乎带走了一切生机,使得楚非孤独的脚步显得那么的清晰。似乎空气中都始终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让一切都变得萧索,当然也很异常。
街面上所有的店铺都早早的打烊了,似乎整个城池所有人都过早的陷入了沉睡。楚非似乎漫无目的的前行着,但只有修真之士才会发觉,大半个有寒城正被一股强大的灵识扫射着。
楚非眉头微皱,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除了城里人熟睡的气息以外,并没有异常力量的介入,似乎都藏起来一般。可能是因为被楚非磅礴的地仙灵识所惊动,或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楚非只好收敛起了那外放的灵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天边如火烧般的云彩也渐渐失去了光泽,太阳疲惫的落下了山头,向人们宣告着夜幕的降临。
楚非走了很久,别说人影,就连鬼影也未曾见到一个。
然而就在此时,楚非的脚步却猛地一顿!转过头去,竟发现远处有一道渺小的光亮!明晃晃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楚非大喜,顿时化成一道清风,转瞬之间便落了过去。只见却是一家客栈的门前,一盏白纸灯笼正在寒风中摇摆不停。
在其微弱的光芒下,楚非还能看到大门的两边用破旧的木板草草书写不成平仄的对联:“众生百世皆烦恼,不如早死往极乐。”
“呵呵。”楚非不禁暗自摇头苦笑:“这店家,怎这等无知!门上写上这幅对联,莫非还能有客人上门不成?”
楚非见天色已晚,亦不计较,毕竟这是有寒城唯一一个现在可以落脚的地方。抬手握住门闩用力的叩了起来。
“咚!咚!咚!”叩门声在寂静空旷的街面上显得那么的响亮。
“吱。”门后并没有人,只是在楚非叩门声落之后,突然一道冷风吹来,吹开了紧闭的大门。
楚非淡然一笑,推开大门便走了进去。
客栈里面的摆设倒是整齐干净,远没有外面那般随意,客栈大厅横竖各三十步长,在其中整齐的摆放着二十多张方形木桌,板凳倒扣在方桌之上,十分干净利落,楚非上前用手一抹,甚至还带着丝丝水迹,似乎刚刚打扫完毕。
只是依旧没有一个人。
“莫非是这一家鬼店?”楚非自嘲一笑,心中想起那些在市井里广为流传的志怪笔记。
只是以楚非如今的修为,那些所谓的厉鬼魂使,不过是笑话一般的蝼蚁罢了。
“店家!店家!有店家在么?”楚非高声叫喊道。
“来了,来了!”本来楚非并没有打算会有人出现,但出乎楚非的意料,一位小二打扮的青年听到呼喊,急忙从内间跑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楚非。
“就你一个人?”楚非上下打量着对方。
“不,三人。掌柜的出去了,还有一位客人,再就是客官了。”
“城里其他人呢?”
“天晚了,当然是都睡觉了。”
“那另一位客人在哪?”
“就在…”
“十年不见,楚师弟却是风采依旧啊!”一道清越的女声顿时从楼上传下,打断了楚非继续提问!
楚非抬头一望,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迈着小巧的步伐一阶一阶向楼下走来。一张让楚非陌生又略有熟悉的面庞印入了楚非的眼帘。
毫无疑问,一张十分美丽的面孔,柳叶刀眉,清丽一双大眼如同一潭平静的洪泉。清澈亦幽深,五官都被上天用最合理的位置搭配在那清纯的面庞之上。优雅的站在半截的楼梯之上,笑眯眯的望着楚非,似乎十分的惊喜,高兴的甚至连双眼弯成月牙状,可爱又清纯。很显然楚非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位俊秀的青年,曾经脸上那稚气的影子只能隐约之间看到。即使如此那女子时隔多年依然能一眼认出来。
而楚非在这一瞬间从那埋藏至深的记忆当中也认出了来人,似乎那时的自己对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懵懂感觉,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喜爱,或许也是很多人所说的情。但这些早随那过往无情的岁月慢慢淡去,也许是因为问仙楼的关系,世人在楚非的眼里只有两种分别:“朋友,敌人。”
王君怡,很明显已被楚非划分到敌人那一列。虽然出落的青春靓丽,但看着十年后已经从姑娘变成夫人的王君怡,楚非心中略有感慨,一时间竟呆了起来。
王君怡见状,月步莲移,巧笑倩兮,扶着一旁的扶手走下台阶,似乎带着颇多责怪的语气扬声道:“怎了?多年不见,才见了姐姐,就不打招呼了?这么多年,长相的倒是俊了很多,却是没了礼貌。”
楚非嘴角轻翘,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丫头你倒是漂亮了很多。”
王君怡似是极其不屑,秀眉微皱,娇哼道:“说你没有礼貌真是一点没冤枉你,不过十年没见,修为居然不进反退,现在我连一点元力都感觉不到,莫非你已经修为尽废?”
楚非暗暗浅笑,楚非能清晰的感觉到如今的王君怡乃凡仙后期之境。地仙后期圆满的境界早已使楚非周身气息完全内敛,所谓的返璞归真,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的境界便是如此。一切皆化圆满,只剩下踏破那最后一层阻碍,便能晋身天路!哪能是王君怡所能看的破的?
王君怡见楚非依旧没有反应,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凝视着楚非,一板一眼的说道:“老弟,你今天晚上就老老实实在客栈里呆着,不要出去,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你以你现在的修为那一定找死。过了今晚便好了。”
“哧!”楚非不禁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这是为你好。可不是开玩笑的!”王君怡似是十分不满楚非的态度。
楚非却慢慢收敛起笑容,却是换了一个话题,淡然道:“当年我与你结拜确是乃真心实意,但谁知造化弄人,如今却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而你,和你所在的势力都阻碍了我。当年蜀山为何覆灭,你可能不明白,但你老爹一定明白,他只是不愿提起罢了。不过往事如烟,我也不想追究。我只是想让你记住,若是他日战场相逢,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凡是一切阻碍我道之人,我必杀之!”
楚非虽是很平淡的说来,但那语气中不自觉的透出地仙的气息,便如警示箴言一般深深印在了王君怡的心底,使其内心不自觉的一颤。
“你…”王君怡似乎很着急,眉头紧皱急忙解释道:“紫星他人其实很好的!而且天命所定,他必将是一统人间的主宰。老弟不如离开那大秦,我当会进言,让你到紫星身边辅佐他,就算修不得大道,将来功成名就,也光宗耀祖!”
“师姐!”楚非一声大喝顿时打断了王君怡的话,双目微闭,继而又睁开,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说道:“不瞒师姐,我曾经经历了许多离奇曲折的经历才走到今天。那时我知道了天地三界六道必有一苍生大劫。”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也只是从爹那偶尔听来的!”听楚非所言,王君怡十分吃惊的瞪着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