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大步昂首拾阶而上,九玄紧紧跟在身后。走到守卫门前,那守卫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让开放行,很显然他们是见过楚非的模样。
“吱呀。”楚非推开外门走进了碧园轩,杉木铺就的地板,光洁如新,墙壁两侧全刻满着山水,人物画像,好似一幅超长的画卷,惟妙惟肖,绝对出自大师手笔。
“好大的手笔!”楚非不由得暗自惊叹:“这碧园轩之内的侧墙整个就是一幅画卷!而且无一重复,这要消耗多少人力,脑力!”
一直跟在楚非身后的九玄,忽然眉头一跳,但很快脸上就流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虽然一个人也没有,但整个碧园轩都在一个天仙末境的陌生仙识笼罩之下。区区一个天仙竟然敢在三大禁地之主面前卖弄,真是不知死活。不过既然楚非没有表示什么,九玄也不会出头。
弯弯折折,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楚非终于来到了画卷的尽头,一间厢房之外。
“吱......”楚非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十年后的紫风外貌竟没有太大的变化,知不是鼻唇之间,多了一撮小胡,下巴下也隐隐有一片灰色,似乎看起来也成熟了不少。
紫风端坐在一方紫檀木桌之旁,手持着一把折扇,上下煽动着,紧闭着双眼。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便立即睁开了双眼,转头一看,却见是一对少年男女走了进来。
男的俊美阳刚,女的亦同是倾国倾城之色。这金童玉女的模样令谁都要眼前一亮,当然紫风也不例外,紫风立即起身,一边向楚非迎了上去,一边笑呵呵道:“莫大仙,本王与大仙一别十年,没想到莫大仙神采更胜往昔啊!本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楚非淡然的一笑,开口道:“哪里,哪里,下官这刚一进来,刚看到王爷后,便忽然被王爷的气势一震,待贫道仔细一看,竟发现隐隐有一头金龙盘旋在王爷的天灵之上啊!”
紫风显然对楚非说的话非常受用,一边点头笑着,一边却开口道:“哎呀,莫大仙这种话可不能说呀!使不得!使不得!”
楚非立即十分善解人意的附和道:“对对对,王爷说得对,使不得,使不得!”
紫风笑眯眯的一点头,右臂摊开,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指着身旁的座位,笑声道:“大仙先请坐!”说完便先自行坐了下去。
楚非也笑呵呵的落座在一旁,九玄侍立在其身后。
刚一坐下,楚非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向着紫风用郑重的语气说道:“王爷,如今下官也为官入仕,不是再是那方外之民,之后那大仙的称呼就休要再提了。免得被人听到,会说王爷乱了尊卑,惹得皇上不快。”
楚非此语也是为了试探一下紫风的态度,依紫风的性格若是严词推脱,那便没有对自己二心。若是委婉推脱,却始终不肯应承,那便是在摇摆不定。而若是委婉推脱,但最终还是答应,那便是他已经投靠了那背后的靠山,但是否与自己作对还不敢肯定。但要是他直接一口应承下来,那就是对自己有了必杀之心。
果然,不出楚非的意料,紫风连推脱一下都懒得做,直接一口应道:“嗯,那既然莫大人也坚持如此,本王也就却之不恭了。”
楚非面色坦然,但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紫风眼角一瞥却是看了一眼楚非身后的九玄,心中色心不禁又起,终于耐着性子又开口问起了楚非。
“莫大人,你身后的这美女可是家眷?若是的话,就不要让她站着了,本王赐座,莫要唐突了佳人!”
紫风心里想什么,楚非当然一清二楚,淡然一笑道:“哦,此女乃是我府中下人。与下官非亲非故,但下官却当她自家人一样看待。”
“哦。”紫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心中更是兴奋,内心狂喜道:“莫茫然,明日就是你的死期!你一个将死之人,就不要留着美人了,不如留给本王,让本王好好疼爱一番。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紫风的嘴角不由得咧开的更大了,急不可耐的对楚非说道:“莫大人,明日早晨进宫面圣,便将你这下人暂时在本王府内,也不会出了岔子,你看如何?”
楚非当即回道:“说到这进宫面圣的机遇,下官还要感谢王爷的提拔之恩哪!若是王爷不嫌麻烦,九玄留在这里当然最好。”
“不麻烦,不麻烦,哈哈哈!”紫风立即抑制不住兴奋的狂笑而出。
“王爷!不好!”然而就在此时,楚非眉头忽然紧皱,震惊出声。
“嗯?”紫风立时眉头一皱,心中疑惑的想到:“这神棍又在卖弄什么把戏?当年我被他所骗,若不是后来遇到欧阳仙师,并受其辅佐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我怕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然而还未等紫风打断,楚非便从袖中掏出两枚铜钱,往空中一掷。
“叮,当。”两枚铜钱落在桌子上,一阵乱颤,才逐渐平静下来。
楚非煞有介事的低下头,认真的瞅瞅,让紫风也顿时一愕,也不好打断楚非。
过了一小会儿,楚非才抬起头,然而此时楚非脸上尽是震惊骇异,惊恐的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今天的这个时辰与王爷命相相冲,凡王爷及身处王爷身边或附近的人,都会立即死于非命!若不是下官我还有些本事,护住了王爷、九玄,怕此时我们三人都已经死了!”
紫风闻言登时一愣,大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想出口大声笑骂楚非这个不要脸皮的神棍,现在还想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唬人。
但还未等他说出口,便只听,门外一阵“笃笃笃笃笃......”纷乱的脚步声。
“咣当!”一声,大门被撞开,只见一个护卫一脸慌张的冲了进来,也不顾紫风此时异常难看的脸色,慌张的大声叫道:“不好了,王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不知为什么,我们守护在碧园轩的侍卫们,忽然都死了!”
乍一听这个消息,紫风顿时傻了,双眼似乎都可以瞪出来了,口中诺诺道:“你......你......你说的......可当真?”
那侍卫一脸的急切,大声叫道:“都什么时候了!属下哪里会开这等天大的玩笑欺骗王爷!”
紫风喉结动了一下,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
“王爷,王爷!”楚非轻声唤道。
“啊!”紫风被楚非这一叫,差点跳将起来,手中的折扇也摔到地上,却哪有刚刚一副潇洒的模样,一脸的惶恐与不知所措。浑身颤抖着看着转身看着楚非,眼眶中竟然隐隐有了一股湿润。
见紫风只是望着自己,嘴巴不断的颤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楚非心中暗道:“是不是我做的过火了?看把这孩子给吓得。唉,你要是老实一点,在死前做一个安稳的棋子,我也不会用这种强硬的方法警告你了不是?棋子就要棋子的样子嘛!否则会死的更快!”
楚非要杀那些碧园轩的凡仙修士们,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心中如此之想,但楚非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却也是忧心忡忡,一脸的悲壮,当即开口道:“王爷放心,就算下官拼的个粉身碎骨,也定然护王爷个囫囵尸首!哦不,是安然无恙。”
“嗯嗯嗯......”紫风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末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补充了一句:“本王早就说过,莫,莫大仙是本王的再世父母!”
楚非心头冷笑道:“这回不是莫大人,又是莫大仙了!”
紫风扶着桌沿,颤抖着,缓缓的站起身来,急忙向外面大喊道:“来人!送莫大仙回房!”
夜晚,厢房与寒风。
夜晚的寒风呼啸,熄灭了万家灯火,整个天空被一张偌大的黑布所盖住。每家每户都紧闭了窗门,但端坐于窗边前茶几的楚非却始终打开着身边的窗户,任凭夜晚的寒风呼啸的冲了进来。
原本端坐于一旁,闭目打坐的九玄睁开了眼,不禁眉头轻皱,开口道:“大人,虽然这么做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但我还是建议您关上窗户为好。”
楚非摇了摇头,轻笑道:“看来太酎的天气比化梁要糟糕多了。不过,九玄你没有察觉到么?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一种无限接近于真实的气息,缭绕在这皇城之中,但它的隐藏手段非常好,连我也只能隐隐约约的捕捉到一丝气息,那微弱的甚至连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我的错觉。”
九玄眉头皱的更深了,缓缓的摇了摇头。
楚非见状淡然一笑道:“无妨,无论是真是假,是善是恶,虽然我现在还察觉不到它的位置,但它总会找到我们的,我似乎感觉到它对我们并不具有敌意。”
次日,清晨。
命运之宫,这是紫辛为自己的一座新的行宫起的一个特殊的名字,其寓意是,凡是与大紫作对,世世代代的敌人,他们的命运必将毁灭。
四四方方的命运之宫,恢宏大气,盘踞在一块纵横足有数千步的青石地面上。
秋风萧瑟,使得楚非衣角翩翩起舞,楚非已经不记得他是第几次迈进象征着权力极致的宫殿了。似乎楚非一直便于他们在打交道。
足足有数百节的石阶两侧,每三阶便站着一名禁卫。
楚非今天没有带九玄,独自一人拾阶而上。当楚非来到命运之宫的殿外,一名寺人早已守护在那,看到楚非,便扯开那尖细的嗓子向殿内一声大喊:“楚大人到!”
楚非大步迈进大殿,一直来到距离紫辛五十步,一座架在一潭碧绿色池水的小桥之上站定,池水之上睡莲朵朵,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莲苞亭亭玉立,似乎簇拥着中央的楚非,显得他更加与众不同。
龙椅上的紫辛比之十七年前更加苍老,原本犀利的眼神浑浊了,仿佛是一头掉光了牙齿的暮年老虎,虽壮心犹在,但岁月却不再给他机会了。
以紫辛如今的目力,当然看不清楚非的模样,只知道这下面有一个人,一个紫风举荐的官员,然而紫辛所知道自然不仅仅是紫风口里所说的。
相反他知道紫风所不知道的,紫风在他面前犹如小丑一般扮演着孝子,忠臣等一系列角色,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太子赐死主要的原由其实并不是紫风的谗言。而是他自己对权力的执着,对自己儿子产生的威胁感。至于所谓的谋反,紫辛非常擅长制造假证。
紫风的谗言只是一个噱头,他只想让朝臣们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而见楚非的理由也自然不会是紫风的举荐,而是有两个,第一个他是自己的第二十八皇子,一个耻辱,但他又同样是圣心杀皇,一个武林神话。
紫辛不明白他小小的年纪是如何做到的,但他想亲自与他谈谈,好好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紫辛淡淡的看了一眼阶下的楚非,个子长高了,是个大人了,暗暗点了点头。
“微臣,化梁县令楚非,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紫辛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扬声而道。
“皇儿免礼!”紫辛终于缓缓开口道。
“谢陛下。”楚非站了起来,眉头不禁一跳,显然这紫辛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紫辛苍老的声音再次在大殿当中响起。
“皇儿,你也不用给朕卖关子了,朕也活不了多久了,朕知道是你救了刘伯真,刘伯真其实也并非是你的生父,这朕也知道。这些昔年的往事朕都不想追究了,这次叫你来也不想与你讨论什么大紫朝的江山社稷,只想跟你说说朕这些年想找人倾诉的话。”
楚非会心一笑,淡然道:“那微臣便洗耳恭听。”
“唉......”紫辛哀声的一叹,似乎饱含着无尽的沧桑。
“皇儿,当年朕那般对你母妃。你还恨朕么?”
楚非听紫辛所言,顿时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缓和了过来,平静的回答道:“当初我曾经恨过,我其实很早便有本事杀了你。说实话,站在你身后的那位天仙,若是我要杀他,与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我有我的使命,我没有必要为了暂时的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
“那你想要什么?”显然紫辛的语气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楚非摇了摇头,暗自一声冷笑,开口道:“我要芸芸众生都为真实,每个人都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听楚非所言,紫辛思索了一会儿,但很快便放弃了。
“朕不懂。”
”唉......“楚非一声叹息道:“人生是一场大梦,韶华白首,转瞬即逝,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永恒不改。也许陛下有很多事烦恼,但相对于微臣却是幸福的。这也包括一直站在陛下身后的那位天仙,你们都远远不到我这个层次,自然也无法得知这个世界的真实。你们一直都不曾......”
说道这里楚非的语气忽然一顿!眉头狠狠的跳了一跳!楚非双目微阖,暗运仙变,一股股玄奥探索而出,同时掐指疾速算。
突然楚非重新又张开了双眼,竟立于当场狂笑而起!
“哈哈哈哈哈哈,好手段!能在本宗面前做到如此地步的,你是第一个!”
楚非将脸侧到了大殿的一旁,目光看向那儿的一个难以引起注意的角落,只见墙上正挂着一幅窈窕仕女图。
画面之上画着一处美丽的林中谷底,在谷底当中有一处小庄园,而庄园之旁正立着一位窈窕绝美的女子!温文尔雅的气质,出世的仙灵。空谷幽兰,不食人间烟火。虽然仕女图的线条描绘的并不是十分的清楚,但楚非似乎能透过这幅仕女图看清她的真貌,她像是颜清!不!颜清哪有这种气质,虽然容貌有七分相似,但那稍有不同的三分却使她比颜清的容貌更胜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