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是一间小姐的闺房,这也是一间过分朴素简单的闺房。除了一张小小的带着搭板的紫红雕花木床,一领薄薄的白色纱帐。床上的铺陈也是十分简单,一个圆筒形的枕头,一条单薄的被子。
梳妆台更是形同虚设,一面铜镜,几把木梳、篦子之类的梳头用具,放在一只草编的圆篓里。传说里的大户小姐的花粉胭脂、钗环首饰一样也没看见。
一只样式笨拙的木头箱子,大概是放我衣物鞋袜的。房间十分狭小,我听说过去的大小姐都是住绣楼的。我这个所谓大小姐怎么住的地方连小姐丫鬟都不如。
好在我也无所谓,本来,跑到这么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到处都是破房烂屋,简易穹庐,一切都不值大惊小怪,何况我这个受气大小姐,有一间屋就不错啦。
小环娴熟的帮我摘盔卸甲,看样子她经常干这种事情。母亲把我背上用布包着的宝剑解开,她是想把它挂起来。一打开包袱,她吓得“啊?”了一声,慌忙掩上。
“孩子,”她声音颤抖,仿佛要大祸临头。“你的剑为什么变成皇宫御用宝剑?”我笑道:“娘(我想我应该喊她娘,古人不都是这样叫母亲的吗?),您可别以为我偷了人家东西,这把剑可是那个皇子死乞白赖换给我的。”
“什么,皇子把宝剑都给了小姐了。”母亲的丫鬟杏儿,立刻激动的小脸通红,“夫人再也不用为她们老是欺负我们受气了,皇子宝剑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噢,看她们谁不惧怕?”
小环也开始兴奋起来,她们都眼巴巴的瞅着母亲手里的包袱。露出渴望一见又惧怕的神情。在她们心里,皇权一定是无比的至高无上,皇家信物,那是多么神秘的东西啊!
母亲再一次用不认识的眼光怔怔的看了我半晌,接着,她就莫名其妙的抹起眼泪来。哎呀,我真是服了这些古人,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行吗?哽哽咽咽,让人心烦。
“娘,是不是我亏本了,我们家的宝剑比这把宝剑名贵吗?哎呀,您别哭了,皇子说了,边疆一旦有战事,他就会把我的宝剑还给我的,我们只是做为信物,暂时换换而已。”
杏儿吃吃的笑起来,这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现在已经开始替我打理那被我糟蹋的一塌糊涂的头发。“小姐,你就别呕夫人了,夫人是喜极而泣哪。”
良久,母亲收了眼泪,面色凝重的对我说道:“孩子,千万不要拿着这把宝剑肆意招摇,皇宫信物岂是儿戏?小环,杏儿,你们也不可向任何人说起,免得另生事端。”
母亲把宝剑重新包裹好,掀起我枕头底下的铺被,仔细的放了进去。看着小环帮我穿戴好,我照照镜子,虽然换了布衣,我好像还是男儿装扮。不过,看起来造型十分清俊秀气。
有人送来了一些还算丰盛的饭菜,我想起尉迟肯定在前面和我老爹、石逋修筵宴。真是奇怪,我们一道回来的,吃饭干嘛不叫上我?让我一个人单独吃?
要不就是因为我冒名顶替的女孩身份,害怕我穿上布衣容易让人识破。这古古怪怪的总兵府,管他呢,我早已饥肠辘辘,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小环和杏儿布上碗筷,我就开始狼吞虎咽的一通大吃。一边吃,还是忍不住向母亲打听:“娘,你们干嘛把我当男孩养着?我怎么会有功夫?”
只这一句,我母亲又开始眼圈发红。“别别别,算了算了,我不问了。娘,您干嘛这么喜欢哭啊?”我急忙举手投降。母亲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把什么都忘记了才好,这样你就会更加开心一点。”
然后,她吩咐小环:“好生侍候小姐,让人准备热水给小姐沐浴。”又爱怜的亲自给我添饭,这个优柔寡断的母亲,真是让我又怜又看不明白。
放下碗筷,我起身就要往外走,小环慌忙拉着我:“小姐,你要干什么?”我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要去看看尉迟将军,人家一路护送我到家,我还没有向他说一声谢谢呢。”
“不行,娲娃,尉迟将军自有你爹爹答谢他。现在,你只宜在屋里静养,娘求求你,不要刚刚回来就给娘添了许多乱子。”母亲半是命令,半是央告。
不会吧?不是我进了这总兵府,连行动的自由都被剥夺了吧?这几个女人都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仿佛生怕我又给她们惹来什么塌天大祸。我真见不得女人这副模样。
可是不送送尉迟,岂不被他骂薄情寡义、过河拆桥?出去吧,她们又死活拦着。好像我和尉迟做了什么伤风败俗、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我忍不住大声抗议。
“娘,我现在很好,干嘛不让我出去?我和尉迟将军可是生死朋友。”母亲满脸无奈:“你一旦进了这个家门,就不是男儿身份,男女授受不亲,会招人耻笑的。”
“那干嘛让我冒充弟弟,护送皇子,拼杀疆场?”真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大声质问。“这是你的的命,你的命啊!”母亲的眼泪又下来了,我举手投降,再一次,我又被总兵府的人搞败掉了。
我不知尉迟离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离去的。我在母亲的安排下,更衣,吃饭,沐浴,休息。为了我的一个什么“命”我只好暂时辜负了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