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大地,多有繁城秀镇,绝非南疆西域敢于攀比,乃族外人士所向往。
东方一偶,有座古城,名唤衡州,历经岁月洗礼,而今越发昌盛。古楼新宇鳞次栉比,水畔山间亭台耸立,呈现古香古色之韵。
繁城北端,有座豪府极其惹眼,固然就是千机门。
衡州与平州相隔不远,玄天宗坐落平州境内,与千机门两两相望。魔教传言,玄天宗抑制着千机门;正道宣称,千机门扼制着玄天宗;究竟孰是孰非无从取证,反正两大教派息息相关,相互约束并非没有可能。
千机门占地广阔,纵横具有六里之多,府内种着奇花异草、珍贵树木,芳香充溢各个角落,一年四季不曾消弥。豪府里面有座殿宇,顶嵌一颗龙凤呈祥珠,金色琉璃为瓦铺垫,屋檐飞悬,丹楹刻桷,恢弘中极显大气,雄奇间不乏富贵;殿外四根白玉圆柱,雕龙刻凤,栩栩如生。
一直以来,大殿周围静悄悄的,近些日子异常特别,总是有人来来往往,围绕大殿忙碌不休,主要目的则是进行装扮,因为左丘寒大寿将至,千机门务必礼貌待客。
左丘寒喜欢清静,每当闲暇期间,时常漫步豪府一角,或是欣赏奇花异草,抑或观看池中游鱼。左丘寒非常喜爱花草,甚至许多时候手握器具,代替花匠修枝剪叶,尽管跻身掌门一职,倍受万众敬仰,但对花草树木宛如朋友,随和而又友善。
往常闲暇之际,恰逢这个时候,左丘寒总爱徘徊优美庭院,为那花草树木修枝剪叶,无奈故人到访,不得不尽地主之谊,陪同大家坐落池上浮亭。大殿后面有一池子,水明如镜,倒映蓝天白云,成群鱼虾悠然畅游,恍若穿梭云海天际。这个池子颇大,南北两面各有一亭,水廊逦迤伸展,连接依依柳岸。
亭中共有五人,除左丘寒以外,分别是紫微真人,张陵天,金禅大师,了然和尚。
四人于昨日抵达千机门,均是受邀匆促赶来。许多年前,张陵天就已不问世事,现在随同紫微真人移驾千里,断然不知有何目的。了然和尚贵为纶音寺方丈,数年不曾离开寺庙,目前法驾千机门,其间必有蹊跷。
左丘寒六十大寿,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无数人准备前来参观旷世之举。按照人情常理,灵虚宫与纶音寺本该派人祝寿,但因非常时期,显赫人物身兼重职,无法抽空前往,本欲派遣二流弟子代替师门,却又显得不成敬意。正当一筹莫展,千机门捎去信函,宣称有要事相商,这才请出两派领袖。
三大教派齐聚千机门,原因甚是简单,主要则是商量与魔教言归于好。
两百年前,因修炼一事,五大门派产生分歧,继而出现正邪之说。这些年间,正邪两家从无往来,且还由恨转仇,几度针锋相对,弄得世人诚惶诚恐。方今天下有变,浩劫之事广为流传,倘若一再冥顽不灵,依旧排除异己,恐怕熬到最后再劫难逃,为保万无一失,只好不顾昔日恩怨,勉为其难握手言和。一来化干戈为玉帛,排除曾经种种是非,重塑百年好合;二来正邪联手,双管齐下,共迎浩劫危机。
只是,江湖中人高傲自大,因虚荣心作祟,终究难以放下面子尽释前嫌。
威威东方,千机门内,却有一人念及天下苍生,情愿搁下颜面,势必闯入龙潭虎穴,提出这个珍贵意见。
此人就是左丘寒!
昨日夜间,他们已然提及此事,了然方丈吞吞吐吐,始终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显然有所顾虑。紫微真人守口如瓶,丝毫没有透露自己想法,故而今日晌午,方又重聚水榭小亭,貌似是要好生讨论。
此时此刻,两大掌门沉默相对,左丘寒心中稍急,转念又觉不该急于求成,所以不动声色,好让对方深思熟虑。
紫微真人喝了口茶水,缓缓放下茶杯,道:“左丘掌门!难道当真要与魔教言归于好?”
左丘寒不答反问,道:“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紫微真人纹丝不动,望着池中游鱼,道:“此计虽好,却难实行。”
左丘寒颇显惊愕,忍不住哦了一声,道:“有何难处?愿闻其详!”
紫微真人道:“正邪两家,早已不相往来,若要尽释前嫌,必定难上加难,况且近些年来,两大魔教人才济济,着实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何必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左丘寒略瞟金禅大师一眼,道:“大师意下如何?”
太一殿前,奚别恋与了因相斗,小小少女大放光彩,迫使纶音寺大跌眼镜,时至今日,金禅大师依旧耿耿于怀,道:“真人之言不无道理,依老衲判断,两大魔教决计不会同意,就算应邀同意,难免其间无诈。”
左丘寒道:“魔教中人,确实心机太重,我等早已领教,不过为护天下苍生,正道中人应当以身作则,纵然四面楚歌,也要大胆一试,否则何颜面对天下苍生。”
金禅大师面色凝重,缓慢起身面向旁边,静静俯视池中游鱼,道:“了然方丈以为如何?”
了然神色平平,压根不见任何异样,道:“正邪两家对峙太久,若能解开心结固然是好,不过江湖之大,门帮派别多如牛毛,就算五大门派心系一线,倘若不能得到其它门派支持,或许仍旧举步维艰。况且,世外高人无所不在,但凡稍有歹念,必定弄得世间鸡犬不宁。”
放眼莽莽尘世,门帮派别遍布大地,多如恒河沙数。虽然五大教派占据半壁江山,但是其余门派也非酒囊饭袋,些许门派高手云集,奇方妙术不敢轻视;尚且世外高人陋室深山,通常不会现身红尘,假设祸起中土,必定殃及池鱼,一旦投身江湖,定会引起诸多事端。
左丘寒博闻强记,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可是为了天下太平,依旧锲而不舍,毅然道:“纵观中土大地,两大魔教独当一面,若能握手言和,必定减少许多麻烦。尽管小帮杂教不容忽略,但是仔细想来难成大器,他们不仅目光短浅,并且见风使舵。这等乌合之众,岂敢无端滋事,纵然胆敢制造是非,也难掀起大风大浪。”
了然平静一笑,肃道:“左丘掌门未免低估了小帮杂教,就算他们占据弹丸之地,门下弟子屈指可数,不过并非苟活于世,倘若有人威恫吓,只怕弄得两败俱伤,依然义无反顾。兴许左丘掌门早有耳闻,前段日子庞氏一族大闹灵虚宫,不就让我等正道中人心烦意乱。”
左丘寒点了点头,霎时不再出声,随和眼神略有变化。
大殿一侧,池上浮亭,突然鸦雀无声,气氛为之一沉,唯独春风悄过,吹起阵阵涟漪。
苍老之心,恍若古井无波,目前反倒蠢蠢欲动。
沉重氛围过去盏茶光景,左丘寒缓慢起身,手捋墨须,道:“依真人高见,应该如何是好?”
紫微真人满面严肃,道:“无论小帮杂教,还是两大魔教,甚至世外高人,对我等正道而言,皆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时下乱象横生,世间动荡不安,本来天下门派应当戮力同心,可是正邪殊途,必定不能殊途同归,只要我们站在同一阵线,相信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金禅大师口宣佛号,赞道:“真人只字片句,胜过千言万语,纶音寺愿意鼎力支持。”
两人一唱一和,无非不是反对正邪联手,左丘寒看在眼里,委实大失所望,转念又觉事态严峻,不能轻易放弃,接着大笑数声,道:“暂且不管小帮杂教,单是两大魔教就已声势浩大,假设能够握手言和,我们必定如虎添翼。非但可以壮大声势,联手面对千年浩劫;并且还能化解多年恩怨,何乐而不为。”
紫微真人脸色阴沉,道:“左丘掌门之忧,亦是我等之忧,但要与魔教中人合光同尘,请恕贫道难以做到。”
“金禅大师”
“左丘掌门无须累赘,纶音寺坚决不与魔教有染。”
左丘寒本欲开释左右,期盼金禅大师回心转意,不料枯瘦和尚快人快语,直接了当说出内心想法,促使他好不尴尬。
就在此刻,岸边柳下掠过一人,正是千机门少主左丘阐;他神情慌张,步伐匆促,正当踏上曲折水廊,高高扬起的手臂,不慎打在廊上花盆。经此碰撞,这盆水仙登时翻落,径向池中而去。
左丘寒眼疾手快,猛然挥过大袖,一条劲道气痕冲出小亭,沿着水面快速向前,瞬间托起那盆水仙,轻轻送至廊上放落。
春风轻柔,水仙花儿亭亭玉立,居然丝毫未损。
碧绿湖面,一条水痕慢慢散开,正如先前劲道,缓中有疾,疾中有缓。
左丘寒与小亭相隔颇远,约莫足有三丈之余,不料手挥劲出,轻易就将儿子失误化解。
众人颔首含笑,无不啧啧称奇,赞叹左丘掌门道行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