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心情澎湃的重金属音乐,心中泛起点点涟漪,静静地看着广场上的热舞,云火感到自己好像被装进真空玻璃罩里,独立于繁华喧闹的夜市中。
身为一名圆梦者,云火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世界太喧哗,方才的超然物外,此时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可笑。
一转眼,731天过去了,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呢?云火将一枚硬币弹到空中,翻转的硬币反射着霓虹灯的冷光,让他感到怅然若失。
731天前,喝了一百杯水的云火让所有知情的人大吃一惊,所幸他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知足的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年底结了婚,老婆张果正月十五怀了宝宝。2015年11月7日下午15点02分,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站在手术室外的云火稍稍松了一口气。五六分钟后,裹在襁褓里、发丝微湿的小儿被医生抱了出来,母子平安。那一刻,云火手心热汗满溢,那时的感觉是幸福,周遭的人和物都是那么美好、阳光。
空中的硬币再次翻转,一丝凄冷的月光反射进云火的双眸,他闭上眼,无力的、无声的抽唇苦笑,却在接住硬币时狠狠地握紧。
“我是为了儿子,为了我云家的传承,我所犯下的一切罪,都由我一人承担!”云火腹肌收缩,脸色刹那间冷了下来。
“小子,这份圣诞礼物不错,哥几个收下了。”一个娘娘腔搂着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一点寒光顶在健壮小伙子胯间,一眼看去,两个人的姿势很是暧昧。两个身穿黑皮夹克的小伙子挤了过来,挡住众人的视线,一个裹在灰色羽绒服里的瘦弱小伙和娘娘腔打了一个手势,如油锅取物般夹走了健壮小伙的钱包。
“啧啧,这位帅哥,你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嘛,今晚有个同志会,要不一起去?或者,咱俩直接去开房?”娘娘腔眼睛微眯,收起小刀的手在不住的发抖。
“你留下,其他人可以滚了。”
“你TM算个球……”一个皮夹克挡在了娘娘腔面前,对云火竖起了中指。
“闭嘴,没听到我相好说的?都给我滚!”娘娘腔面色沉了下来,他的瞳仁像黑夜中的猫一般慢慢变大。
“花哥,要走一起走!”裹在灰色羽绒服的瘦弱小伙袖口出现了两点寒光,他不曾靠前就被娘娘腔一脚踢翻在地。
“我说了,滚,别坏了我和这位帅哥兴致。大帅哥,你说呢?”娘娘腔捋下一块金表扔给爬起来的瘦小伙,瘦小伙神色一暗,拿起金表和两个皮夹克迅速离开。
“你也可以滚了!”云火慢慢走向娘娘腔,看都没看健壮小伙。
“可是,我的钱包。”健壮小伙双手紧握,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钱包内有他好不容易搞到的货。
“司法办的东西不是你能染指的,自己去自首,不然你会发现死亡是件幸福的事。”云火脱下枣红风衣,镶嵌在毛衣上的一对闪着橙光的翅膀让健壮小伙和娘娘腔同时面如死灰。那对翅膀越来越亮,周围的一切飞速旋转模糊起来,不一会,在凄冷的星空下,只剩下了云火和娘娘腔二人。
“二阶执法者,哼,走狗!”娘娘腔双眼彻底变成了黑色,一阵黑雾从眼中扩散,眨眼间一只两米来长的漆黑巨猫出现在云火面前,黑猫露出雪白的爪子、惨白的牙齿,一声凄嚎朝云火扑了过来。
望着似对自己充满了恨意、急速扑来的黑猫,云火的眼底闪过一丝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疲惫之意。就在黑猫的爪子即将撕开云火的毛衣,咬破云火喉管的瞬间,一个有着一双黑亮无邪眸子的孩子从云火心中浮现。
“儿子……”云火轻声呢喃,浓重的橙光包裹了他的右手,随着右手的抬起,疯狂挣扎的黑猫慢慢缩小;随着五指的收拢,黑猫周身亮起黑光,一呼一吸间,黑光崩散。
“砰!”娘娘腔凭空出现,他咬着牙坐起来,咧着嘴无声惨笑。
“除了二阶执法者外,我还是一名圆梦者,说吧,我可以完成你最后一个梦想。”
“圆梦者,呵呵,那你能让我七个月的儿子回来吗?”娘娘腔吐了一口黑血,他望着手上的血,心痛得不能自已。看着看着,娘娘腔再也忍不住,他伏在地上,捶打地面嚎嚎大哭。
“对不起,这个梦想涉及到神的禁制,你还是换一个吧,只能换一次。”云火望着不时抽搐下的娘娘腔,心底涌起一丝无力感。
“你有孩子吗?”娘娘腔抬起头,望着云火的眼神没了恨,有的只是浓浓的悲。
“有,他一岁多点,上个月过周岁,我站在窗外,看着老婆和父母陪他吹蜡烛、抹蛋糕,我心里很欣慰。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看到我了,一直对着窗户笑。呵呵,他又怎么能看到我呢,我是圆梦者,我不想让人看到,人又怎能看到我这条狗呢?”云火拿出钱包,钱包内有一张照片,他蹲下来,将照片递给了娘娘腔。
“孩子很可爱,长得有点像女孩子,眉眼像你;妈妈很漂亮、笑得很甜,如果没有星神,你应该很幸福吧。是不是成为执法者,就能让孩子活下来?早知道这样,纵然抛弃一切,我也愿意成为执法者。能成为你们所谓叛逆者的我,也有资格成为执法者,对吧?”娘娘腔将照片还给云火,看着云火小心的收好,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火坐在地上,看着娘娘腔,一字一顿道:“神泽元年一月一日,天外七星神降临地球,七岁以下的孩子全部化作泡沫,从此,人类如被圈养的牲畜。人类想要子嗣,唯有信仰天外七星神,每天歌颂他们,且必须心怀虔诚,才能孕养孩儿。”
“哈哈,神泽?我恨!恨恨恨!他们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为何还要信仰他们?那些沐浴在七色光芒中诞生的孩子,真得还是我们的孩子吗?七星神,倘若他们真得是神,为何要杀死我们的孩子,强迫我们信仰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娘娘腔感到一阵眩晕,他捂住嘴,道道黑血从指缝溢出:“咳咳,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让你的儿子活了下来?是信仰他们吗?出卖灵魂的信仰?”
“两年前的圣诞夜,我在梦中获得了一件饰物,是它救了我儿。不管七星神是不是神,他们都是我等无法抵挡的,或许有一天有一种生物能打败他们。但,绝不是你信仰的暗潮。为了我儿,近一年来,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可我必须活着,像一条狗一般的活着。同为父亲,我想你应该明白,只有我活着,我才能保护我的儿子—唯一的、没有七色光芒庇护的孩子,保护他、看着他慢慢长大。我所犯的罪,到了需要偿还的时候,我会一人承担。”云火握住娘娘腔沾满黑血的手,在心里一声长叹:“兄弟,说出你最后的愿望吧,谢谢你,近一年来加在一起我说的话都没有今天的一半。”
“只要梦想不触及他们的禁制,都能实现对吧。我希望你能和你的家人共处一天,我愿用我的灵魂庇护你的儿子不被他们觉察,兄弟,好好保护你的儿子,我们人类唯一没有被七色光芒庇护的孩子。”娘娘腔握紧云火的手,带着淡淡的笑闭上了眼,一道淡淡的金光从前者眉心飞起,围绕着云火旋转起来。
“呵呵,呵呵呵,啊,啊,太太、奶奶奈奈……”一个一看就很顽皮的孩子不安分的蹬着小三轮车,嘴里学着话,一只小手拉着奶奶的衣角,满脸的笑。
“儿子……”云火凭空出现在孩子面前,他弯下腰,轻轻抱起儿子,然后轻轻亲了一口小子的胖脸。
“恩,奶奶奈奈……”小家伙满脸的不乐意,他口齿不清的看着奶奶,示意让她抱他。
“火!”
“老公!”
“膨!”像爆米花膨胀一般,云火的周身萦绕的淡淡金光迅速黯淡。他满怀歉意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妻子,还有从屋内走出,苍老了许多的父亲,眼前一阵模糊。
“唉,一天太奢侈了,对不起,我不得不走了。”云火将儿子递给了母亲,小家伙开心的抱住奶奶的脖子,望着妻子手中的一盒奶口水流了出来。妻子望着云火,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酸奶道:“乖,叫爸爸。”
云火眼睛酸涩,他转过身,右手死死的抓住发出淡淡橙光的翅膀饰物,心底的一丝恨随着鲜血浸湿翅膀,被他深深的掩盖。
“爸爸叭叭,来家……”
“我……”
“别说对不起,除夕夜,咱们一家人不是能在一起吃饭嘛。你传播神的荣光,多注意安全,你好好的,我和爸爸妈妈、宝宝都会好好的。”
云火拿出一个闪着金光的手镯,强忍住捏碎它和家人好好相聚一番的冲动,他闭上眼,全身崩散的金光迅速涌入手镯。缺了一个角的手镯沾染云火的血,金光慢慢内敛,变得古旧无奇。
“我走了……”不知是风带起了云火的低语还是云火的低语融入了风,当北风拂面时,一对老人的儿子、年轻女人的丈夫、稚嫩小儿的父亲已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