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总在向路的前方延伸
赶路者只能在路上疲惫
方向总在向路的前方延伸
树太大，会挡住一些阳光
绿荫多了也同样温暖
开小差时总被蝉的叫声砸醒
它有一座故乡重的分量
在路上能遇到多少富贵吉祥
我不能预料出它的时间和地点
不用怀疑，有一半日子是黑色的
它抚慰了我疲惫的心灵
转过身来
还给我一个赶路者的姿势
头低下来，我是做错事的孩子
头低下来，我不是那个做错事的孩子
已经接近四十不惑的年龄
趁身体还可以站着 要把头常低下来
像记忆中结籽的玉米叶开始枯黄
脚会穿鞋的只有人类
这不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穿鞋 赶路 一个必须赛跑的年代
背上的压力越来越重 但越重得越跑
低下头来才能看清楚痛不欲生的鞋
像儿时刚刚学会迈步慢走
母亲笑了 像玉米的色彩
饱满成金黄金黄的
一枚温暖的胎记
太阳想把我的影子照亮
它很勤奋也更努力
寻找、寻找一个最佳的角度
我脸上的一枚胎记吸引住它的视线
风过来了 树没有落叶
尘土起程 试图掠夺
伏在树干上储存那缕阳光
在路上，行李太多会让身体疲惫
我把影子寄存在阳光里
展开昨夜被删除的乌云
下起雨 尘土落地
树没动 我也没动
我们相互依附相互取热
享受着我这枚胎记带着的温暖
累了，是一个干净的词
累了。靠在挡住我前行的墙上休息
墙像是站着的大地
可以踢 可以拍 也可以吻
听，种子生根的声音
太阳可以让我温暖起来
需要的是一片无名的月光
我有和大地对话的欲望
张牙舞爪的树叶阻止着我
最美的色彩是大地的黄色
天堂中肯定没有
站着。在风中 在大地上
我坚信：累了是一个干净的词
月亮出来时才是月亮
蟋蟀的叫声印在脑海里
像天空的云时隐时现
今夜的月亮是最神奇的笔
涂画着故乡的轮廓
有玉米地、有炊烟、有人影
想你，是件荒谬的事情
内心在形成一个丰富的诱饵
想你。囚困的心灵找到唯一出口
所有的幻想在月亮最圆的瞬间消失
满天的星星都发着光
我不敢享受你那一颗的温暖
我背着煎熬在流云下躲藏
活着就好，哪怕只剩下名字
一会生二 二能寻找到另一个
我入睡的时候
天空开始晴朗
月亮才是真正的月亮
把故乡还给故乡
故乡的分量太重无法装上船 运载
夜的黑色只属于我一个人
删去所有的星星和能发光的物种
黑是干净的 像路边草尖上的露珠
在故乡，我赤裸着身体给自己看
一条河水把故乡的倒影淡化
我顺着它 往上游
岁月中的水把这块石头磨平
隐藏在石头中英雄也消失
故乡的分量太轻
像一只氢气球做成的太阳
夏日，焦烤着我的灵魂
在岸边看流水 度日
在故乡，光阴不是虚拟的
我是故乡河水的一个分子
三十年中漂来荡去
是个循环，有些破碎
——在故乡。我
把自己撕破还给您
比划着一个字的几种写法
我在比划着某个字有几种写法时窗外的雨已经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个灯和一个人对话的形状
世上的今天正在我面前消失
祖先发明了健康的文字
今夜组成的句子躺在床上病着
请你忽略不计它的形状和发音
让它顺着雨水往地下渗透
深渗在土中 渗在岩石中消失
月亮出来前 蝙蝠已经出巢
——真美。
我把手放在胸前
比划着一个字的几种写法
在沙溪
假如沙溪不存在——
靠海傍水的江南名镇该怎样形容
青石桥上的苔藓已经长成灵芝的形状
慢，风是系在树枝上叶子的魂
不肯离去的还有流淌的河水
落日刚圆的时候 坐一条小船
不划桨 也不声张的游玩
临水的建筑别致 干净与鲜活
南岸有座叫诗歌的馆
夏日里可以寻找清凉
悠长的老街可以淘一些最爱
河里的水草摆弄着腰肢的青春
她是我前世丢失的情人
在沙溪，今夜我也把自己丢失
父亲来城
父亲老了，我把他从农村接到城市后
夜里 他总不能熟睡
满天星星带他进入数次故乡的回忆
那时他还没有看到过火车和高楼
小米 步枪 露宿 夜行
走在生命边缘深藏阳光的人是父亲
父亲的背有多厚消失的尘土就有多厚
深深的脚印用于拯救土地的丰收
土地再肥沃 瘦小的只是父亲
目光被岁月磨损 一支拐杖扶着他过河
父亲瞎了 在来城快一年的时候
白天 他总在打瞌睡
今天他给我讲——
想把村里的一棵树移来 理由是
上面挂过党旗他曾在下宣过誓
锈之色
埋在土中让自己生成锈色存在
打开身体 让水进来
让时间也进来
锈了，我还是铁
它是对我的拯救 不是末日
雨天的闪 让泥土复活
一瞬间 种子生根
直着腰喘着粗气 让头钻出土
我们长期的未曾见面
时间在消失
打动我的是
沉重的故事在回忆时新鲜起来
铁之锈色如水上的落叶
随手可以打捞
疼痛在风起时开始
出土的种子 额头开始发绿
时间把我与故乡的距离删掉
珍藏多年锋利的刀刃在时间中锈掉
昨晚一夜的时间落在我的床上
美梦两个半场轮流上演
起床 梳洗 结束的昨天开始延续
时间是窗户上的布帘有风就可以吹开
我这扇窗的螺丝少了几颗
嘀嗒的响声 恰好
赶走异乡可怕的寂寞
守望。时间把我与故乡的距离删掉
傍晚时风乱了
碎片 花瓣和亲人都被吹来
请允许我理一理思绪
窗上的玻璃突然被几粒萤火击破
时间把锋利的刀刃吃掉
落在我的床上只是半场碎梦
还有那个从异地跑过来的故乡
已经早走了半个月亮的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