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凄厉的哭声,从包厢内传来。
哭声中,饱含着惊惧、自责和羞愧。
哭声,越来越近。
独孤落身子一抖,一道不祥的预感突然袭遍全身,身子更加摇晃。苏亚轩和络羽林站起,一左一右拥了上来。
那战神撑地而起,眼中刚飘过一丝杀意时,陡然看见对面的姬昌眼睛望着自己,也布着浓浓的杀意。当下起身站在一旁,定定望着二皇子封月。
一个满身红妆的人,哭成泪人一般,从包厢踉跄跑出。正是凤玉。
凤玉跑到席上,望着对面满身血迹的独孤落,身子又是一抖。当下瘫坐在地上,泪如泉涌般泣道:“伯母她,她……”
独孤落一个趔趄冲上去,扳住女人肩膀叫道:“我娘怎么了?”
凤玉摇摇头:“小落,伯母不是我害的哇!伯母是自己咬舌自尽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那时背着身在帮伯母沏茶,就听伯母自言自语说,糟了,糟了,我儿遇到生命危险了。后来,再等我转过身时,就看见伯母倒在血泊里,她,她咬舌自尽了!小落,相信我,伯母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
场上之人大骇,心里跟着流出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若果真如这凤玉所说,那老太太定是察觉到,独孤落因为自己受人所制,遭受巨大危险。所以顷刻间,她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自生命,选择保存儿子。
“不,不可能,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封住了她的七窍。她不可能知道这一切。”宁凌绝凑上来低声道,表情万分难看。
在他的计划中,独孤落之母,要在日后的暗杀中,发挥重要作用,此刻死去,无疑使暗杀失去了一个重要砝码。
而此番,他叫人骗来独孤落之母,无非是想利用其母子深厚的感情,逼迫独孤落上阵挑战。怕其母不从,又叫人封住其七窍,关键时刻只需带其露上一面,让独孤落看到便好,绝无伤其性命之意。
他哪里知道,独孤落在送走母亲之际,从至宝阁那里买了两张“连心印”悄悄种在自己和母亲神识里。一旦母亲在异地,受到生命危险,自己便会即刻感知。
然而,这连心印作用却是相互的。就在刚才,独孤落看到母亲被恶人带走,心性大变,激发了印力,被其母倏然感知,当下明白了一切,这才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离去。
独孤落一掌推开凤玉,两眼通红,怪叫一声后,又是吐出一口精血,拔步向包厢冲去。
大皇子姬昌飞身上前,挡住独孤落去路急道:“独孤兄弟,万万不可。若看到伯母的尸身,会对你的武道之心带来极大的创伤,日后必对你的修行带来阻碍!你且回去静养,剩下的事让我来处理。”
独孤落血红了眼睛一愣,当即大吼道:“让开!”
确实。一个星士的武道之心,受到重创后,会对灵魂产生反噬,造成意志消沉,心神不定,从而大大降低其修炼速度和修炼悟性。
一旁苏亚轩和络羽林等人纷纷赶到,脸上亦是痛苦万分。今日一战,独孤落几乎亮完了所有底牌,若武道之心再受重创,短时间里不能进阶突破,对手暗杀起来绝对易如反掌。
“小落,他是对的。”苏亚轩咬牙说道,“伯母选择离去,不就是为了你不被伤害吗?你若现在贸然前去,影响了武道之心,便辜负了伯母一片苦心!”
络羽林亦跟上劝道:“小落,人死不能复生。眼下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主,待日后精进,我等再来雪耻报仇也不迟!”一字一句,俱是情真意切。这话,他本是说给身后的宁凌绝听,但眼神扫过,场上早已没了宁凌绝影子。
“糟了!”络羽林身形一震,一阵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
“伯母啊,我和小落本是同班同学,怎会加害于他?我请你来,也是参加喜宴,为何你就这样走了哇……”
四五个精装之汉,抬着一个草席,缓缓而出。草席之上,躺着一个慈祥的老妇,闭目抿嘴,神态安详,若不是嘴角丝丝缕缕的血迹,整个人真如入睡一般。
宁凌绝附身一旁,大呼小叫,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没等众人说话,紫罗拔布冲上去,只打眼望了尸身一眼,脸色即刻苍白。回过头,两行泪水盈眶,冲众人无奈的摇摇头。她《长生咒》不过练到四重,一般的内外之伤,尚可应付。但起死回生,则必须要练到顶级方可。
大皇子姬昌眉头一紧,从桌上捻起一道红色桌布,挥手一扫,一道掌风递去。
红色的桌布在空中飞旋而起,向着老人的尸身盖去。一旁,宁凌绝哭声正紧,突觉一道凛冽掌风杀来,慌忙丢了尸身,调动全力向外跃出。哪知腿刚迈了几步,只觉身子一沉,掌风已然杀到,登时被震出几丈之远,倒地吐出几口精血。剩下抬席之人,亦是被掌风刮倒,击震不起。
红色的桌布,从天而降,犹如一张幕布般,贴在老人尸身之上,盖住了全身。
就在桌布要落到老人头上时,一只沾满血污的手,蓦然挡住。
苏亚轩想上前阻拦,一旁姬昌摇摇头:“晚了。”
手握红布,独孤落两眼血红,身体瑟瑟不已。泪水如泉涌一般,从眼眶横冲而出。而草席之上,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渐渐变得模糊,遥远。
独孤落掀开桌布,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掀开母亲的裤脚。在那些裸露的小腿上,膝盖上还结着大大小小的伤疤老茧。
昔日家穷,母亲就是跪遍了整个落月城,才把自己养大。每每给自己凑上一顿晚饭,膝盖都要红肿好几天。
独孤落摇摇头,脸上浮出一丝冷笑。他举起僵硬的双手,将母亲抱入怀中,木讷的走向席间。
血,滴在脚下。母亲断裂的舌头,伤痕未老,口中又落出点点鲜血。
血,滴在路上。独孤落犹如遭受重击一般,汩汩鲜血从口中流出,滴在脚下,与母亲的血混成了一起。
蓦然间,偌大的场地充满了腥甜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独孤落抱着母亲尸身,行至那战神面前,面无血色的问道。
战神一怔。以一个将军的身份,怎会随意为一个凡夫俗子报出名号。
然而,他刚刚受了独孤落一击,心中已有惧意。此刻,那独孤落话音刚落,自己神识立刻受到一股强大的灵魂冲击,几乎不受控制的回道:“我叫战神。”
“娘,他叫战神。记住这个名字了。”
适才,没有这将军刚才的阻挠,独孤落早已到包厢救出母亲。他要记住这个名字,他要把这个名字刻到心头上,日后定当用鲜血涂抹这个名字!
独孤落问完,转身迈开步子,又来到二皇子跟前站定,挺直了身子,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对方。
单是这一个姿势,便让席下之人身子一抖:“他,他不会是要问皇子的名号吧?”
在秦国,庶人绝对不能问也不能直言皇族的名号,若有违反者,当场以忤逆之罪处死。
大皇子姬昌一愣,慌忙向苏亚轩、络羽林、紫罗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四人齐催动灵魂,在无形中组成了一道灵魂壁垒,灌入独孤落体内,阻止他接下来的问话。
谁都知道,那不是一句问话,那绝对是一句通往地狱的呓语。
这大皇子姬昌能在顷刻间化掉半步星宗的攻击,其实力至少也在一阶星宗之上。然而,即便以四人的灵魂力组成的灵魂壁垒,刚刚深入独孤落的神识,便被一股强大到无法想象的灵魂力,绞碎冲破。
那是四道魂结的灵魂力。
独孤落砸砸嘴,抬起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那封月连遭两次忤逆,本已怒极,此刻面对对方这大逆不道的提问,心中暴戾之情已到极点。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不喘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场地后方冷冷传来——
“这小子叫封月。”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然闪到两人之间。来人三十多岁,身形瘦削,满脸胡渣,肮脏的星袍上沾满酒渍。打结的发梢凌乱的遮住半个额头,一双弯月眼,半分醉意,半分孤傲,有意无意地望着二人。
“这,小,子?他竟然称二皇子为这小子?”所有人无不一愣,就连一旁的大皇子亦是一惊。
“大胆贼人,竟敢忤逆皇族!”一旁战神听了勃然大怒,自己作为御封的将军,自然不容许旁人忤逆。当下不敢怠慢,催动星灵到极致,调出十成功力,向那醉鬼打去。
适才捉拿独孤落,他毕竟顾忌自己六阶的身份,是以没有调动全力进攻。眼下,二皇子眼中已然暴戾之极,再不结束战斗,回去后自己也难逃其责。
这一拳调动十成功力,不要说那醉鬼,就是拳风所到,也能不废吹灰之力将独孤落击翻。
“独孤兄弟,快躲开!”姬昌大喊。这一拳比刚才速度快出两倍,拳风刚猛,哪怕以自己的修为,挡住了拳头,也无法削减那拳风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