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杀山贼啊!”
“打啊,打死这群没脸没皮的东西。”
“混账畜生,给他们每人泼一勺粪让他们下地狱。”
“刘大姐好可怜啊,两个儿子被他们杀了,天杀的,一个都不能走,全部抓起来见官。”
一阵喧闹声从后方传来,李言转身一看,只见数十十几岁的少年手持木棍铁杵兴奋冲在最前方,他们满是激动之情,双脚生风,跑的最快。随后是十几名年过花甲爷爷辈的老人,他们大多手持木棍,少数拿弓箭,老人们很着急,望向前方的眼神满是关切。最后的是一群年龄不一的妇女,她们没有拿什么东西,一边跑一边骂,她们焦急的探望着,寻找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聚集在祠堂的胡家村老幼妇孺出来了,喧闹声正是他们发出的。
“逃啊,快逃啊,谢老大死了。”
“不好啦,谢老大被杀了,跑啊!”
“王老大谢老大都死了,村子里的人都出来啦,快跑啊。”
谢运成死后不久就被剩余的十几名山贼发现了,这十几个山贼都是胆子比较小,没有冲锋,而是留在原本与胡家村青壮对峙的地方,他们握着砍刀,颤颤悠悠半天,却是没有上前与胡家村青壮拼命,发现谢运成死去,他们就崩溃了,一个个大声叫嚷起来,在胡家村少年人冲来之前就转身奔逃了。
李言没有去追山贼,他想到徐英和李沥,他想自己是不是先回去给他们报声平安。
“哥,你没事吧?”
一个憨厚的熟悉的声音传来,李言抬眼一看,只见李冬混在那一群少年中。
李冬朝李言挥手,同时跳了起来,眼中满是喜悦与关切之情,远远的依旧那么的清晰明显。
李言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感觉非常好,他喊道:“我没事,阿爹也没事。”
李冬高兴的点头示意他听见了,两兄弟隔着人群相视微笑。
李言家温馨和睦,胡家村其他人却有着不一样的境遇。
“二叔,我来了,我帮你杀山贼。”
“阿爹,你没受伤吧?”
“大伯,大伯,你醒醒啊,大伯,呜呜呜呜,大伯……”
少年们冲了上来,他们看见自家的亲人,纷纷涌了过去,一时间有关心的问候,有崇拜的话语,还有悲伤的哭泣。
片刻后,再无喜悦兴奋之情,胡家村的上空只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没有受伤的青壮们也没有追赶山贼的念头,他们放下大刀弓箭,默默的打扫战场,给受伤的同伴包扎,安慰失去亲人的朋友。
李言让李冬先回去了,他想徐英李沥他们一定很着急,所以让李冬先回去报平安。
李冬离开后,李言跟着李安检查着山贼的尸体,所有的山贼胸前都烙着一个“囚”字,所以这次袭击胡家村的,并不是山贼,而是越狱的囚犯。
胡家村周围一带,只有虔州城有监狱,可是虔州城距离胡家村非常远,两者中间有五六个村子。李言李安白天就去虔州城做买卖,他们却没有听到过越狱的事情,这样的大事是绝对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的。
所以囚犯很有可能就是在今晚越狱的,但奇怪的是,他们不仅仅能越狱成功,还能逃出虔州城,要知道虔州城是有城墙有守军的,更奇怪的是,听之前囚犯们的言语,他们似乎一路上没有停下来抢掠休息,而是直接远奔夜袭胡家村。
虽然可以猜测这是因为害怕虔州城官军,所以不敢在虔州城附近行凶抢劫,但是胡家村与虔州城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李言自问,如果他是囚犯老大,就算决定抢掠,也是在前一两个村子,不仅仅是距离远体力消耗大的因素,还有一点就是胡家村是半农半猎,相对其他村子来说,胡家村算是这一片除了兰山寨外,民风最为彪悍的村子了,囚犯中应该有本地人,这些问题不应该是一名能当囚犯老大的人会忽略的。
李安亦是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跟李成说了几句话,李成随后离开了。
李成不久后回来了,他低声对李安说道:“老五,是柳大婶家的老二怂恿的,据说这些贼子越狱前,他们老大就把囚犯们聚在一起,商量出狱后在何处寻个落脚点抢掠一番,当时胡灵发这小子就说,他知道一个好地方,有粮食有女人,还有个土财主,他说的就是我们胡家村,当时很多贼子反对,不过他们老大不顾反对,硬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呃,胡灵发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他好像不在这里,你说他是不是怕遇到胡灵运所以不敢来?”
柳大婶是胡家村村民,她家到李言家很近,她有四个小孩,两男两女,丈夫早亡,她一人独自拉扯着四个儿女成家立业,不过她们家时运不怎么好,五年前她小儿子胡灵发偷窃被抓,判了十年刑期。
虽然柳大婶大儿子胡灵运非常孝顺,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胡灵运再怎么孝顺,柳大婶还是非常思念胡灵发,所以一得闲她就会带点吃食去虔州城里的监牢探监。
李安望了眼右侧正在包扎手臂伤口的胡灵运,“不知道。”
李言在旁接道:“阿爹,二伯,胡灵发和胡老财有仇吗?”
李成诧异的望了眼李言,“我想想……好像,好像胡灵发偷东西就是胡老财检举的。”
“真的吗?”
“太久了,我都忘了,听别人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李安微微一笑,“好了,反正贼子都走了,这些问题就别想了,自有官差去调查,二哥,柳大婶的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
“我晓得。”顿了一下,李成接道:“那几个囚犯正被乡亲们打骂,恐怕再下去会被大家伙打死,要不要……”
“二哥不用担心,村长会处理的。”
李成点点头,接着以比刚刚更低的声音说道:“这些贼子就是今晚越狱的,有人劫狱,将贼子们放了出来,在虔州城内有一户人家,卧房内有一个密道直通城外,贼子们就是通过那个密道逃离虔州城的。”
“劫狱?”
“是啊,真是胆大妄为啊!”
听到李成的话,李言禁不住皱起眉头,望向胡老财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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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他们,给胡老四报仇。”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孩子他爹啊,我给你报仇了。”
胡家村的青壮们虽然没有追击逃走的囚犯,但是还是有七个囚犯受伤走不了留了下来,此时这七名囚房正被愤怒的村民们围着,大家你一脚我一拳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与悲痛。但是亲人身亡离世,又哪里是打几拳踢几脚就能释怀的,慢慢的围着囚犯的村民越打越愤怒,有的脱下布鞋朝着囚犯狠狠的抽了过去,还有的准备拿刀来砍。
一个六十多,头发略白,但身体很健朗的老者走了过去,朝着殴打的村民呵斥道:“够了,你们想蹲牢房吗?”
“村长,他们杀了我阿爹,我难道不能报仇吗?”一个瘦高年红着眼睛,怒声反问道。
呵斥的老者,正是胡家村的村长胡文鑫,胡文鑫在家排行第三,幼时自学书文,虽然没中秀才,但年轻的时候在虔州府衙里做过事,官至令吏,算是比较有见识的人,从府衙里退下来回到胡家村,就一直担任村长,他平时严厉公正,深的村民拥戴。
胡文鑫温声说道:“小林,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这些贼子,是什么来历,是什么人,为何夜袭我胡家村,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明天官府里肯定要来人,这些活着的贼子,是要带去给官老爷审问的,你现在把他们杀了,官府怪罪下来,你承担吗?”
“我承担,大不了一死,我一定要报仇。”
“混账。”胡文鑫厉声说道:“你死了谁照顾你阿娘,你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怎么办,你想过吗?你是家里长子,你要让你阿爹死不瞑目吗?”
“……”少年呆呆的望着胡文鑫,半响跪了下去,埋头痛哭。
周围围着囚犯殴打的村民,亦是纷纷失声痛哭起来。
胡文鑫长叹了一口气,紧缩眉头望向村头的胡家大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