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史云走出了金家大门后,也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家,而是左拐右拐又回到了自己二哥受伤的地方。
时间隔了那么久,已经有官府的人过来登记情况以及清理现场了,现在再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史云有些恨恨,但又不能说些什么东西,正怅然间,一个官差打扮的人猛地从酒楼里冲出来,还没等史云反应过来就给了史云一个熊抱:“哈哈!这不是屎小子吗!”
史云咋一下给人偷袭,只来得及护住心口要害之处,正要反击让对方知道花而为什么这样红,突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细看了来人几眼,只见这货浓眉大眼,阔嘴高鼻,一口小白牙跟粗犷的五官怎么看怎么不搭界,不是张彭祖又是何人!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史云也懒得跟对方客气,一个轻巧的拆手再配合三分力度,毫无防备的张彭祖就给掼到了地上!
不过对方也似乎习惯了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站起身用力拍了几下身上的灰尘之后就只看着史云傻笑……
正郁闷着的史云一见对方满不在乎的神色就来气:“我哥都给人废了,你还好意思笑!你敢再笑,我撕烂了你的嘴!”作势又要上前收拾他。
张彭祖一见,连连摆手:“好兄弟!饶了我罢!我这不是几年没见你了,心下欢喜,没忍住么!”
史云狠狠地呸了他一嘴:“谁要你惦记了!恶心!”
“哈哈!这几年没见,你的火气还是这么大啊!”
“你讨打是不是?我哥的事给你吞了?”
张彭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又是一番求饶。
史云对他的不着调有些无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混上现在的职位的,估计他另外两个兄弟没少帮衬他。
正想到对方职位,史云疑惑道:“你不在小侄儿身边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一听到史云谈回正事,张彭祖难得的没有耍宝,四下看了看,欲言又止。
史云心领神会,对张彭祖说:“正好我打了一架也累了,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喝喝酒叙叙旧吧!”
“哈哈!正有此意!”说完,张彭祖对着酒楼方向喊了一嗓子:“各位兄弟!我他妈今天遇着老乡了!所谓他乡遇故知什么的,今天我要跟他好好喝上一杯,下面的事就拜托各位兄弟啦!”
估计张彭祖平时肯定没少干这种溜号的事,对面只嗨呀应了一声,连个出来检查的人都没有。
张彭祖对着史云挤眉弄眼,想炫耀自己人缘好,可惜史云早就大甩步走了。张彭祖自觉没趣,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还是老地方吧!那儿的牛杂味道纯正分量又足,我很喜欢。”
张彭祖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史云回过头,剜了他一眼:“我警告你,下次再对我动手动脚,我直接废了你!”
张彭祖惨叫了一声:“天地良心!我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
史云“嗯哼”了一声:“你有意见?”
“不敢!小的不敢!您老人家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史云听到这么粗俗的话,转过身又要打他,但看见张彭祖一脸的无辜,跟他的长相违和感实在太强,就又收了手,只在前面快快地走。
后面的张彭祖犹不自觉,一个人在后面吱吱喳喳个没完,大体是问史云在凉州那边过得如何,有没有相识的好友,包不包括女子,有的就介绍一两个给他…又说自己在这边虽然看起来风光,但都是托了某人的福,要不是有皇命在身,指不定给欺负成啥样了。
史云只当对方在唱歌,是哪个家伙跳过自家大哥先娶的老婆,又是哪个家伙因为体重超标,差点累死自家的马儿的?这些饭后笑料,哪一次少了这个家伙?史云虽然很少来京城探望大哥,几个玩伴的消息可没有漏过。
正说话间,史云左拐右拐,然后在一家低矮的小吃铺前停住了脚步。
说是小店其实也不算小,长安城的街道都是经过严格规划的,除了九条大街,每条大街都划出三条道,中间是皇帝专用,两边给百姓用,并且严令不得轻易跨过皇道,否则以僭越罪论处外,就连达官贵人和老百姓的房子也给划分开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士族子弟为了亲近民间,特意把宅子盖到那边去的。也不排除有些富贾一朝飞上枝头,豪气干云地盘下某位落魄士族的宅地的。这些只有你能做到上下打点好,还真没人会多嘴参你。
但这些只针对选址,房子的规模布置什么的还是有例可循的。除了这个之外,汉朝还规定买卖货物的人必须到指定的东市去,而手工艺类的例如打造武器啊,染布啊之类的就到对面的西市那边去。
而史云要找的小吃店坐落在东西市的交界处,得益于地理位置,这家店就算非进餐时间也很多人,不过很少有人进到铺子里头坐。因为店家规定,要进去,至少得消费满三十个铜钱或以上才能进去,要不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的大长桌那里跟其他人拼桌子。
在当时,十个铜钱都可以买好几斤米了,谁会为那个狗屁的“雅座”浪费钱?所以就算忙的时间过来,只要肯花钱,图个清静地方喝喝小酒吃吃牛杂,顺便再谈谈人生也是没有问题的。这也是史云喜欢过来的原因。
在跟店家打了声招呼,要求温点好酒再上五斤牛杂后,史云挑了个面对大门的角落坐了下来。
虽然是小店,但其实也挺雅致的,不但地方干净,而且提供的矮榻也跟别的店不同,不用跪坐着吃。
张彭祖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到这家店了,紧挨着史云也坐下了,大概感觉到史云有些微怒,乖乖地给史云沏了茶,然后跟史云一起等上酒上菜。
这家店的老板因为生意不错,雇了两个小工帮忙,加上老板娘共四人,虽然忙但有秩序,难得的是店家记性特别好,谁先来谁后来都记得,也因为如此,才能让那些意图插队的人闭嘴,更难得的是,对于在里面吃食的客人都是一放下东西转身就走,绝不停留,也让史云好感顿生。
在小工依次上完酒菜之后,史云才用手指轻轻敲着酒杯,看着张彭祖道:“按道理,你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难道是小侄子那边的意思?”
张彭祖一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警惕地向四处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病己那边让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可能是霍家那边出的手……”
史云一听,顿时眯起了眼睛,低头思索了一下:“我分析觉得不可能。”
“哦?”张彭祖一反常态,异常郑重地看着史云:“愿闻其详。”
“首先,小侄子是他跟其他几个大臣联合起来奏请太后批准的,不客气的说,如果小侄子但凡有什么行差搭错,除了小侄子没办法向天下人交待之外,霍光脸上也挂不住。”
“其次,小侄子自登基以来,所有的大事小事都先问过霍光的意见,自己再批复……”说到这里,史云刻意压低了声音:“如此一来,霍光跟监国没有差别!这个朝廷说的好听是刘家的,说得难听点,说它是霍家的也不为过!”
张彭祖一听,大惊失色,迅速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动,才松了一口:“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好!”
史云笑了笑:“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这点常识自然是懂的。还有你,也不要再‘病己病己’的叫了,传出去容易找人话柄。”
张彭祖无奈地笑了笑:“哈哈!这不是看见你了一下子改不了口吗!话说,当年我们几个一起玩的时候,谁想到这个家伙能登如此高位!”
史云笑了笑,也不接话,继续刚刚的推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让我相信,霍光不可能参与其期间。”
“上面这些只是从表面上看,霍光不可能为难小侄子而已,但跟我史家仍然没有太大关系。如果重伤我二哥,可以让他获得更多好处,相信他不会手软。但这事跟金家扯上关系,我就疑惑了。”
“我刚刚从金家那边回来,金赏金建两兄弟我见过了,就连那位金夫人我也有幸见到了,从他们的表现我可以看出,他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要不然金夫人也不会急急忙忙请太后口谕来抓我。”
“哈?!太后口谕?这又是怎么回事?”张彭祖低呼了一声。
史云把自己在金家干的事情,挑些重要的跟张彭祖说了,顺便说了自己跟金赏的约定,拜托张彭祖回去问问小侄子的意思。
张彭祖楞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觉得此事不好办,但碍于情面,自己只能通传了。
史云继续说道:“假设霍家参与此事,那么作为霍家左臂右膀的金家不可能毫不知情,更不用说要扯上太后了。这个就是我认为霍家绝对不可能参与此事最大的依据!我认为,这件事肯定是有幕后主使的,他最大的目的就是,离间现在的君臣关系!”
张彭祖一向不爱动脑子当年不代表他是个榆木脑袋,乍一听史云的分析觉得太过离奇,但细细想来,确实大有可能。
史云最后交待张彭祖记得把这些简单的推论告知小侄子,好让他知道如何面对霍家金家,顺便也把自己一路走来观察到的消息也一并告诉对方了,意在希望张彭祖帮自己留意,谁要跟你史家过不去,一旦有新消息也让他马上告诉自己。
如此这般商量过后,桌上的牛杂也早凉了,史云无奈地笑了笑,高声唤店家进来,给自己重新温了一下,这才敞开了心胸跟张彭祖喝了个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