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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日魂(一)

如果你问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那我只能像常人那样回答你:信则有,不信则无。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无论回答是与否,你都会充满疑惑;所以静静的看完我的故事吧,你便会知道答案。

??????乡下辈份大的老人常言世界上有鬼来吓唬小孩子,并列出种种案例,我幼时也在这样的气氛中度过。令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初中时,奶奶在年后的夜晚怕我和弟弟乱跑而提及的“死后幽魂”。

??????“何为“死后幽魂”,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人死后在世间游荡的魂魄;奶奶语重心长的告诫我人死后会有魂魄的,但不会在世间逗留太长,一般只有七天的时间。所以也被称之为“七日魂”。本以为她是为了让我尊敬先人,因为年幼不懂事总在坟边玩耍;但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这世间竟真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存在,而它们一直在我们身边。

??????大约是在年后,寒冰还没有融化,天气依旧让人叫喧着冷。奶奶娘家那边突然传来恶讯,有位六七岁的小弟弟在冰上戏耍,不幸失了足而落入水中,冰冷的气息顿时侵袭了他的身体。当有人将其从水中捞出时,他的身子早已经僵硬,没了气息。

??????家中母亲痛哭流涕,几欲昏厥,更别提最疼他的老奶奶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这相依为命的贫困小家庭而言,真可谓是天大的打击,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但丧礼还是要进行了,不然怎能安抚他的“魂”离去。

??????等我和弟弟被奶奶硬拉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丧礼进行的第三天深夜了。零零星星的鬼符(招魂幡)在几棵独立的大树上挂着,随着风左右摆动;配合着夜的寂静,风的萧瑟寒冷与若隐若无的悲泣声,显得有些凄凉。

??????地上撒满了纸钱,有点飘起落在我们身上,似在欢迎着,又似在“招引”着。破屋门檐上系着一尺白绫,屋外三两人头戴白巾在忙碌着;看到我们的到来,微微一笑,笑得很牵强。我认识其中一个是我的姨夫,他便是这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中的老父亲。

??????前些日子在别处曾偶然遇到他,那时候他的身子还是健壮挺直的,走起路来毫不拖泥带水,很轻盈;而此时的背却是伛偻着的,走路的样子也像是在拖着长长的步子,背影显得那样的孤寂。

????再往前走几步,泣声愈加的明显,能够确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屋内大堂墙壁上的黑白照片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似在吸引着我,不断的靠近,想要看个究竟。走进屋里,檀香味一阵扑鼻,令我心生咳意,但还是忍了下来。屋里的装饰简陋,家具上都摆着白色的东西或者罩着白布,正对应了外面的气氛,显得更凄凉。

??????屋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将身子窝在了椅子里,一个坐倒在了地上;一个磕着嘴傻笑着,一个掩着面痛哭着;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同时盯着墙上的那张黑白照片。这样的情形,令我的心里一阵的发毛,和弟弟相视一看,他也是难看的表情。但奶奶好像一点也没有在意这些,向着椅子上的老奶奶走去。

??????我压住了心思,没有急着去看那张黑白照片,或许是不敢吧。

??????出于良好的家教,我还是硬着头皮和姨妈打了个招呼,我已经尽量的压制住心里的恐惧了。但她转过头来冲着我吱嘴一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着恶毒之色,我还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冷汗直流,身子在那一刻仿佛动弹不得了。反观弟弟则是要好很多,只是反退了几步,双腿在瑟瑟发抖着,不得不说他比我要坚强很多。

??????我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姨妈伸过手来问我有没有事,脸上虽然还带着愁容,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狰狞,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我连声说没事,她勉强的冲我们笑了笑,小声的叮嘱了几声,便不再理会。我拉过弟弟,小声的问他有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他惊容未定的朝我点了点头。

??????在这期间,奶奶曾朝我们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解释什么,和椅子上的老奶奶小声的说着什么,老奶奶显得很高兴,一直在笑着。等等,她在笑?奶奶不是说她最疼小云了吗?难道是因为伤心过度而发了疯?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听到奶奶好像在和老奶奶介绍着我和弟弟,老奶奶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皱纹纵横的苍老的脸庞,脸上居然挂着两行血泪,是赤红色的,嘴角带着笑容,眼睛都笑开了花。我的心里猛的一揪,一阵心悸,但这次我没有失态,因为早已经在心里做了准备了。我勉强的朝她笑了笑,掩饰了心里的恐惧。奶奶很满意我的举动,眼睛眨巴了两下,好像在向我传达着什么讯息,但我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是什么。

??????“一会儿就是子时了,你孙子小云又要来看你了吧!”奶奶故意放大了声音,这样说道。我听到屋子外传来盘子打碎的声音,姨妈的泣声顿了顿,老人点了点头,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屋子里显得有些尴尬,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我才认真的打量起照片上的人,那是一个很阳光的孩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笑得真的很假,像是一个心怀鬼胎的老家伙披上了一张嫩皮。

??????子时一到,一阵阴风吹进了屋里,气氛顿时寒了下来,像开了冷气。几件棉袄在身的我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呼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困难,很压抑的感觉。整个夜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没有了哭声,也没有了笑声,老树上的招魂幡发出清脆的摆风声;几只乌鸦惊起,扇动着翅膀想要逃离这里。

??????这一刻,我是多想像那几只乌鸦一样逃走,因为整个身子已经僵硬,不得动弹。我们都保持着原先的动作。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姨妈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申请,像是厌恶,像是排斥,又像是在期待着。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至少在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老奶奶在我惊吓的眼神中,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一团空气抱入怀中,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为什么我会说是一团空气呢,你一定有过那种感觉,本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就感觉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存在,但眨巴下眼睛就不见了。

??????这一切都是有解释的,传说每到深夜,死去的宿主的游魂便会回到原先的住所,站在窗口眺望着远方。这也是在深夜里,总会觉得窗口站着一个人的原因了。但他们往往不会伤害人的,所以不用担心,时间一到他们便会离开了。

??????而此时在老奶奶的怀里那团空气也是这般,我神情恍惚间它便失去了踪影。老人疼爱的抚摸着空气,像是在拍着谁的后背。我咽了口唾沫,视线落在了奶奶的脸上,我看到奶奶的眼睛里竟然多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小孩子的。奶奶朝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我不要说话,安静的看下去。

??????弟弟的胆量一向比我要大很多,且对这些非常的感兴趣,之前并没有准备好,此时不但不害怕反而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如果不是身体定住了,恐怕早已经冲上前欲看个究竟了,姨妈也和我们一样,看不到那个“人”。

??????“小云,来了啊,今天有没有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啊?”这是第一次看到老奶奶开口说话,声音显得很沙哑,但掩饰不住心中的高兴。

??????“小云乖,他们不和你玩,奶奶陪你玩,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知道了吗?”老奶奶像是在自言自语着。我的眼睛紧盯着奶奶的瞳孔,突然看到那个小孩子转过头来冲着我龇着嘴“磕磕”的笑了起来,它竟然真的是照片中的那个小孩子,也就是我的那个刚刚死去的小弟弟小云,我顿时吓得重新坐回到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着。弟弟似乎还是没有看到他。

??????我的身子终于可以动弹了,我慌忙起身拉了下弟弟的肩膀,告诉他和我一起跑。他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但我感觉到后背一凉,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跌跌撞撞的朝着屋外跑去。正好撞到了一行急冲冲而来的姨夫等人,他手上端着一个铁盘,被我撞倒时铁盘落在了我身上,里面的东西溅了我满身。立即一顿浓郁的腥臭味弥漫于空气之中,使我连忙捂上了鼻子,胸口一阵的反呕。

??????姨夫的脸上露出了难看的神态,他并没有理会我,直接冲进来屋子里大喊道:“那畜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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