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最能够说明人们生活得到底好不好的地方的标准之一，就是市场。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拿糖葫芦在人群里穿梭追逐的小孩儿，挎着篮子因为几文钱跟小贩儿不依不饶的大妈，都会让人看清楚生活的形状，因为平凡和安逸，在这里都有迹可循。
程风程雪两兄弟此刻正混迹于人群之中，虽不至于拿着冰糖葫芦相互打闹，但任谁看了他们上窜下跳的雀跃模样，也都明了他们稚气未消。
二人之所以这么兴奋，其实原因很简单。饭店是勤行，由于家里就这么四口人，所以两兄弟的几乎所有的时间全都是在用来干活儿，除非逢年过节，否则绝少有时间出来。
暮日西沉，行人渐少，原本熙攘的街道渐渐安静了下来。
“风老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老程头儿又该对咱俩大呼小叫的了。”程雪看了一眼还在东张西望的程风说道。
不过程风似乎没把自己弟弟的话当回事儿，仍旧左顾右盼，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走，过去看看。”
程雪顺着自己大哥的目光看去：“我说你真是有病吧，你一个大男人，看什么首饰啊……”
程风两人来到一个专卖女子首饰的摊位前，左挑右选之后，程风付了一两银子买下了一支步摇，珍而重的贴身放好，之后才和程雪往回走。
看着程风脸上没由来的笑容，程雪摇了摇头：“我说风老大，您可真下本钱啊，虽说是要买件首饰送给翠云姐，啧啧啧，一两银子啊，你还真舍得，跟我说说，你这一两银子攒了多久，是半年，还是一年？”
程风被道破心事，不由有些尴尬：“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情谊这东西是能够用钱来算的么？”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啊。咱家隔壁绸缎庄的前掌柜花了两钱银子买的假翡翠镯子，还是拖我送给孙寡妇的呢……”
“放屁，他们怎么能跟我和翠云比……”程风一愣：“你说谁和谁？前掌柜，孙寡妇？后街的孙寡妇？老前也不怕他家的母老虎把他生吃了啊？！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时间程风的八卦精神彻底爆发，不断追问程雪，却是没注意程雪逐渐阴冷下来的神情。
“哥，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没买，陪我回去买一下。”说着话程雪一拉程风，想要转身离开。
只是还没等二人迈步，对面就传来了一声说笑：“哎呦，这不是老程家的程大和程二么，怎么不在小饭馆儿里端盘子扫地，有时间跑到坊街来啦……”
程雪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也躲不掉。
程风听话转过身来，也是一个愣神，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或者说不应该以如此的方式出现的人。
李家是东阳府的第一家族，财力和实力都是本地响当当的第一，据说连本地的府主大人都要仰其鼻息。而此刻，被一群家丁簇拥上前的，就是李家的二公子，李崇。不过程风当然不会因为看见李崇就如此失态，只是，要知道此时李崇右手牵着的那名女子，名义上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啊！
“翠云，这是怎么回事儿。”程风冷脸问道。
“家父已经将我许配给了李崇李公子，不日就要完婚了。”那女子虽然神色有些尴尬，可程风却能看出她似乎并没有半点的愧疚和委屈，反倒有那么意思炫耀。
“可你我二人早有婚约在先，怎能把你另配他人？！”
“哈哈哈哈……”李崇却是一阵大笑：“程大啊程大，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和翠云的婚约，只不过是两方父母的口头约定，一没有媒妁之言，二没有文定之礼，根本就做不得数。再说，即便都有，你认为我李崇看重的人，会没有办法得手么？！”
“李公子……”名叫翠云的女子却是摇了摇李崇的手臂，模样说不出的娇羞。
看着眼前的场景，程风只感到天旋地转，心口刀绞一样的疼痛。一旁的程雪眼见不对，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大哥，冷眼看了李崇一眼。
“常言道君子不夺人之美，你明知家兄和她有婚约在先，却要横刀夺爱，不难看出你是一个小人。”论嘴皮子，平日里在饭馆跑堂，牛鬼蛇神见多了的程雪自然是十分的利索。
眼见着李家的家丁露胳膊挽袖子要往前来，程雪道：“先别忙，李公子是吧，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李崇咬着牙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提醒什么。”
“当然是狗改不了****啦。你想想，你旁边的女子，因为你家世好，便可以毁婚约投他人，倘若有一天，有个比你李公子家世财力还要高的人，有意与她，恐怕，老兄你的头上就会多顶帽子了，还是绿油油的呢……”
…………
夜幕已经降临，不复白日的喧嚣，此刻只有夜的宁静，以及，两个人粗重的喘气声。
“风老大我说你能不能稳着点儿。你不知道我的腿受伤了啊！”
“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重？！以前背你的时候也没这么沉啊。”
终于找到了一家还没来得急关门的医馆。
六七十岁年的坐堂大夫一看程风程雪两兄弟的熊猫眼，笑着摇了摇头，把二人让进了屋里。
“年轻人血气方刚，行为冲动在所难免，可是能克制还是尽量克制，别动不动就打架，来，用这个先热敷一下。”说着话大夫递给两兄弟一人一块热手巾。
程风把程雪放在了一把椅子上：“大夫，这些没什么关系，您帮忙看看我弟弟的腿吧，伤得不清。”
…………
一通忙活之后，老人擦了擦头上的细汗：“腿骨耻骨断了，我给他上了夹板敷了药，过个八月就好了，不过现在还没法进行移动，三天后才能把他弄回家去。”
程风连连称谢，之后便留下了医药费，返回家中，去通知父母，免得二老惦记。临走前程风嘱咐二弟程雪好好休息，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程雪躺在床上，看着程风渐远的背影，撇了撇嘴。他知道虽然自己的腿伤了，可这疼痛根本没法和程风心里的痛来得猛烈，他如此的云淡风轻，也只不过是故作轻松来让自己放心而已。
昏昏沉沉的，程雪便睡了过去。只是有些睡不踏实，梦里，他似乎又见到了李崇那个杂碎，只是那李崇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