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亭皋闲信步。
才过春分,
渐觉伤春暮。
数点雨声风约住。
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杏依稀香暗渡。
谁在秋千,
笑里轻轻语。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这一夜,又有人无法入眠。
魏府
自傍晚时分起,魏叔筠就待在书房里抄写普悲咒。坚在一旁磨墨磨的大拇指与食指感到生疼,整个手臂都酸了,魏叔筠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期间桔进来添过一次灯,添完后静静的出去了,不敢出声打搅魏叔筠半分。
坚想,郡主大婚那日,夫人命人把公子给药倒果真是明智的选择。
魏叔筠有时候特别的羡慕其他人家的子弟。比如这种时候,别人家的子弟可以选择出去买醉放纵自己,但是他不行。魏家挑选未来继承人的方法不同于其他的世家大族嫡长子就是下一任家族的继承人。魏家是把所有的嫡子都作为下一任继承人来培养,最后优胜劣汰,选出最佳的一个作为下一任的继承人。
有时候,魏叔筠也想退出这一场角逐,但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在他背后,有许多支持,信仰着他的人,这一次退了,下一次在遇到问题时同样会选择退缩,直到退无可退,那样,只会让在自己身后支持信仰自己的人心寒。
作为世家大族的子弟,最忌讳的就是把自己弄得独身一人的境地。所以,很多时候不是魏叔筠自己非争不可,而是环境逼的他必须去争。
故而,魏叔筠时刻都注意着自己的行为举止,即便心里有莫大的哀伤,也不会选择像其他世家的子弟一般选择买醉放纵自己,而是如现在这般抄写经书稳定自己的心绪。魏叔筠在心底苦笑,买醉放纵就能改变结局吗?对于那种做了对事情的结局没有任何改变的事,魏叔筠是坚决不会去做的。
尽管平时为叔筠待人温和,不会迁怒于人,但此刻的气氛仍是压抑的让坚感到难受,坚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见天色已然全黑,夜空中一轮弦月高挂在枝头。坚硬着头皮劝道:
“公子,您已练了许久的字,稍作歇息吧。”
魏叔筠只管抄写不理会坚的劝说。坚感觉周围的气氛又冷了些许,故而不敢再劝,见宣纸所剩不多,便轻手轻脚的出去叫桔,吩咐桔去取些宣纸来裁了送过了。末了还不忘叮嘱桔动作轻些。
桔赔笑着小声说:“奴婢省的。”
坚甩了甩酸痛的右手又轻轻的进去磨墨。
不一会桔就捧着新裁好的宣纸进来,轻轻的放在一旁,放好后又轻轻的出去,一点声音都没发生。
也不知抄了多久,魏叔筠感觉自己心里平稳多了,放下笔对坚说:都收起来吧。
坚心里大呼,公子您终于不抄了!
魏叔筠看到地上到处都是随意被自己扔着的纸,一片狼藉,不由苦笑。坚则是动作迅速的将那些纸叠起来累成一跺放好。
魏叔筠踱步到中庭,看到迎春花黄色的花瓣散落一地,不由生出伤春之情,由花及人,不由悲从中来。
迎春花有的开的正盛,而有的却已然凋零,沾染凡尘,化为一抹花肥,这正像是世间的有请之生命而面临的无常之际,明明想依着花枝,却抵不过无常命运,过去的繁华美景愈加显得花落后的寂寥与缱绻哀伤。这正是人世千古共同的悲哀了。
皇宫延溪宫
起先宫人来报说黎瞿白陪着黎姝在安王府里用了午膳才回宫的,倒也没怎么在意。就算自己心里在拈酸吃醋,在不高兴,也知道安王府比不得其他,这个脸面自是要给的。
安王从先帝起就退出朝廷专心经营商业,这两年生意做的越发的大了,不仅是整个黎国的商业几乎全掌握在安王府的手里,在别的国家也有不少的资产暗桩。黎姝从十二岁起就在军中,她手中也有一股不小的亲兵。
但后来冉夫人听溪月说黎瞿白在皎梨宫息下了,心里就像吃了没有熟的青梅一样,又酸,又涩。
月色凉如水,透过茂密的姮娥竹撒过丝丝月光在地上,姮娥竹的影子在地上影影绰绰,更加显得延溪宫清冷寂寥。
延溪宫最初并没有姮娥竹,这些姮娥竹还是冉夫人住进延溪宫后,听人说黎瞿白的生母最爱的便是这姮娥竹,特地命人种下的。
冉夫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缓缓坐下,命兰庭取酒来。兰庭面色微难,但见冉夫人执拗,只好去取了酒来。但也留了个心眼,取的是度数较低的清酒。
冉夫人到了一杯酒,小呡一口,皱着眉说:“怎么是清酒?去取陈年芙蓉江来。”
兰庭听了,面露犹豫之色,劝道:“夫人,芙蓉江烈,夫人还是喝清酒吧。”
冉夫人皱着眉头不悦道:“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
兰庭是冉夫人从管府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忠心自是不用说,替冉夫人想的也比平常丫鬟多些,跪在地上说:“夫人,纵使您罚奴婢,奴婢也不能由着您啊。皇宫深院,哪容得人醉?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夫人本就不该对陛下动情的,便是动了情,也要将它掩藏起来。夫人这几日可是犯了大忌。”
冉夫人沉默半晌,叹了空气说:“罢了。”一杯杯的喝着清酒。
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这话果没错,酒越喝,人越是清醒;越是想醉,越是不能醉。
冉夫人迷离着眼神,举起酒杯凄然一笑,看如此好的夜色,三人成饮,岂不痛哉!
兰庭从冉夫人手里拿过酒杯,温声说,夫人,你醉了。莫要再喝了。
醉了吗?为什么醉了还能将一切事情都分的清清楚楚,就连皇上不喜欢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想必是没醉的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不过是管氏与八皇子之间某种默契的棋子,但看到以前殿下对我好,对我笑,我便以为殿下在开始喜欢我。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兰庭唤小夏子来帮着扶冉夫人进屋,冉夫人想要推开他们但苦于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兰庭温声宽慰道:“夫人,也深了,进去歇息吧。”
兰庭扶着冉夫人进屋后,夏荷皱着眉头担忧的问:“兰庭姑娘,夫人这是怎么了?”说着又吩咐溪月:“溪月,让人煮些醒酒汤来。”
兰庭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天,夏荷也就明白了,夫人哪,是为陛下伤心难过。欲宽慰两句,但见兰庭摇头,便又作罢。
屋外的清风从门外钻进来,带着一股冷意。春日里早开的几朵琼花散进几缕香味进来,往日闻着清甜的琼花,这下闻着也苦的很。
琼花——美丽,完美,浪漫的爱情。现在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确是美丽,完美,浪漫的爱情,但这美丽,完美,浪漫是别人的,与我何干?
冉夫人懒懒的说:“替我准备些水,我要沐浴。”
这一晚,延溪宫中自是折腾了一番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