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气依旧与T城缠绵着,不肯分离。街道上,人烟稀少,偶尔能看见大厦中冲出来一个男或女的穿着丧服一样的黑白职业装的人,像家中刚死了人急着奔丧一样的跑向大厦对面的星巴克或等候乘客的出租车。
他们的身上,有我的影子。
我还是不再习惯穿裤子了,可能这就是常年穿裙子导致的。拿了条黑色小短裙套上,又系了条黑色玫瑰刺花丝巾,踩一双12厘米的高跟鞋,我拿起手包,出了门。我的冰山脸一定让我整体看起来像是去参加哀悼会。
“效果比预期好很多,是上期销量的0。21倍。”将销售量文件以及本期刊物推到我面前,颜艺没有任何表情。大略的瞟了一眼那份文件封面,我轻轻翻开。
它本是属于我的,它在我的那面墙上,它的美只属于我。而现在,它却被公布于天下,让我失去了它。
那天,蓝亭在我的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没有说再见。可第二天上午,当他再次出现时,手中多了一个文件夹。
那是他写的文章,他告诉我,他喜欢动手写文章,这样比记录在电脑中更为实在一些。他说,他写这篇文章时的思绪,是由那个女孩牵引出来的。他说,他希望我能将那副画交给他。
我真的给了。
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动力促使我将那个心底里最珍爱的女孩交了出去。
合上刊物,我轻轻点头,用着商业谈判时的僵硬而死板的微笑对着颜艺,坚定的说:“我会努力的。”而他也回应给我这样一个微笑,轻轻点头,“谢谢。”
出了颜艺的办公室,外间的France把我叫住,一脸谄媚的微笑着向我祝贺道:“恭喜江小姐了。”我点点头,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多谢。”Franca摇摇头,冲颜艺的办公室撸了撸嘴,小声道:“连总经理都夸了总编了呢,这一次的销量真的很好。知道吗?B-EGIN这一期下降了1。3%!”我一怔,随机微笑着点头,“那就好。”
这样,关又也该烦恼好一阵子了。
“江小姐,也麻烦您把蓝先生这份送去吧,顺手帮帮忙。”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本期的刊物递给我,France笑得谄媚,“谢谢了。”双手接过,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们,期待吧。
K。I。N。G。与B-EGIN的公司大楼是相对而立的,一样的高大、雄伟,直接秒杀了周围一切小公司,成为两个巨霸。而这样的位置优势也让我的想法能更好的实行。这是一份虚荣和好胜的心态促使我做的,也是因为那该死的汪可。曾经有多信任,——现在便有多恨。
每个下午的下班时分,我都可以看见汪可。我可以看见他满脸笑容的,开心地走进关又的办公室,看见他无视我,高傲地挽着关又的手,走出公司大门,直奔斜对面的餐厅,一起吃浪漫的晚餐,说着似乎永远也说不完的情话。
每个画面都那样令人作呕。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同学。
只是,那都是曾经的而已。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冷笑。时间——到了。
我没有那么宽松,对他们说“百年好合。”但我有胆量,对他们说“滚”。那一幕,我可能永远也忘不了。它就像一根刺,扎在我的脑中,用痛来无情的告诉我,它对我而言是有多么的耻辱。
大学的时候,我和关又还是普通同学。我们的关系不好也不坏,普普通通的样子。她的学习成绩一般,但人缘很好,所以大家都喜欢和她做朋友。那时的我,成绩也不错,但因性格有些孤僻,所以没什么朋友。那时候,我和汪可之间也是一张白纸。
后来,大学毕业了,汪可向我表白,我们之间才有了瓜葛。
汪可是个很阳光帅气的大男孩。读大学的时候,常听大家说他好,我便因此对他多少知道一点。
我接受了他。
再后来,我进了B-EGIN。直到成为美术总监,才发现,原来主编是关又。由于她的家庭背景,她大学刚毕业就被定好了工作。而成为美术总监后不久,我和汪可就冷淡了。慢慢的,冷战起来。最后终于分手。
分手的那天,我正好在家里休年假。那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T城没有下雪。
由于只有四天的假期,所以我没有回A城,只是捎了几件大衣,寄了几万块钱回家。
我一个人去超市买了些饺子皮和猪肉,打算回家包饺子。因为汪可是喜欢吃饺子的,可他却总是因为我喜欢吃汤圆而陪我吃汤圆。我打算等包好了再叫他来吃,给他一个“惊喜”。可我没想到,他给我的“惊喜”却更大。
当我从超市买了东西回到家时,汪可正站在我家门口。当然,身边站着关又。
我淡然地走过去,开了门,换好鞋,才回头撇了一眼,问:“进来么?”汪可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我,“不需要,说几句话就走人。”将他的不屑看在眼里,我冷笑,“不错,智商涨了不少,知道自己脏,所以不进来糟蹋我家地板、污染我家空气了。”轻笑出声,关又一脸讽刺的看着我,“你以为你家多干净?真是逗,是汪可怕脏才不进去的好吧?你家就黄豆大,这小家子气还好意思显摆?我——”“有什么话就快说。”直接无视掉关又,硬生生地打断她的话,我不耐烦地蹙眉。冷笑着像看小丑一般俯视我,汪可微微抬起下巴,“分手。”他紧紧握着关又的手,十指相扣,举起来伸到我的面前,停顿两秒,垂下。我半眯起眼,打量他,“……没了?”似是松了口气,汪可笑了,深情的看着关又,“没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涌上心头,我摆摆手,说:“哦,再见。”然后顺手就要关门,却被关又用手挡住。她一脸得意的笑容,高傲地俯视矮了她7厘米的我,问:“怎么?这么没家教?不懂得祝福一下么?”不耐烦地蹙眉,我用讽刺的眼光探向她,口中依旧是讽刺的,“是呀,这位小姐,您可真是有家教,我怎么就不知道和您学学呢?我要是和您学几招,男人多的每年都可以绕地球两圈,您说是吧?”“江亦初你别太过分!”汪可吼了出来,如一头发怒的豹子。“我过分?”冷笑着瞪着汪可,我丝毫不服输,“到底谁过分?我TM过分了又怎样?说完了不是吗?走啊!赖在我家门口是想当看门狗还是怎么着呢?汪可,说实话,你这模样还没蓝天帅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求我让你当看门狗?!滚!!”我把手中的袋子奋力甩在汪可身上,用尽全力关上了门。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刻,——支离破碎。
走出公司大门,我抬眸看了一眼对面人群涌动的大门,转身朝斜对面的那间餐厅走去。
蓝亭在等我。
我早就打了电话给他,说要请他吃饭。对的,就在那家餐厅里吃饭,为了庆祝我们第一次合作就拿到了好成绩。还有就是——我要达到我的目的。
我神色自若地走进餐厅,带着一点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笑。手机在手包里震动,打扰了我探寻的目光。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蓝亭。
接通电话,我刚要开口,电话那头却传出了蓝亭的声音,“蓝莓姐姐你在哪呢?我快饿死了!人命关天啊!”微微蹙眉,我有些疑惑,“蓝莓姐姐?蓝亭你在哪个角落里呢?我没看见你。”“你一身蓝,不是蓝莓是什么?哎呀哎呀,笨死了……对了,我在二楼,二楼风景很不错哦。”蓝亭****似的说着,一边催促我快上去,说他都饿趴下了。我好笑的挂了电话,上了二楼。
其实蓝亭这人不接触不知道,你看上去挺正经的一个男人,做起事来也有条有序的,可说话待人却又嬉笑讽刺。所以会让人觉得他是个严整且城府又深的笑里藏刀的人。但是,你一旦接触了,你就会发现,这人不仅不严整,而且活脱脱的就像是个发育过良的小孩一样,虽然外表挺嫩,但内心更嫩,特不像个青年人。
他选的座位正好是与二楼楼梯口相对的,我一上到二楼,便看见了他。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倚着沙发,目光探向窗外,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正在接电话。
我并未叫他,而是放轻脚步朝他走去,可在下一秒,我的四周天旋地转,随着左侧传来的撞击力朝褐色的地板倒去。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的双臂被一双大手钳住,阻止了下落。我慢慢被扶起,我听见蓝亭问我:“还好吗?”缓缓站稳脚,刚要开口,却听见耳畔响起另一个声音,“小姐,您还好吗?”我轻轻摇头,挣脱那双大手,蹙眉回头看他,对他说:“先生,麻烦您以后注意点好么?”他惊愕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一种讽刺的笑容看我,“江亦初,你可真顽强。”我假装微愕的模样,询问:“我们认识么?”蓝亭有些不悦的看着他,轻哼:“汪先生,请您不要有失礼仪,好么?江小姐貌似刚才并未得罪您吧?您这样直呼其名不太好,不是么?还是说,关主编挑事?”
是的,他就是汪可。
冷哼一声,从地上拾起那两本刊物,轻笑着递给我,汪可一脸嘲讽,“对不起了,江——小姐。”“没关系。”蓝亭接过刊物,淡然的微笑,“和您生气实在有失身份,更有失教养。”似乎并未料到蓝亭会会帮我说话,他的眸子不停颤动着,但只过了几秒钟,他又平静下来,狠狠地瞪了蓝亭一眼,转身离开。我怔怔的汪可的背影,似是有点孤寂的背影。
蓝亭用手肘推了推我,又是一副孩子模样的冲我嚷:“蓝莓姐姐,我饿了。”我这才感到自己的失态。收回目光,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我将菜单递给蓝亭。脑海中,那个身影还在飘荡。
他瘦了,比以前更瘦了,瘦到两颊都有些凹陷。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有点憔悴。他的肤色似乎不再是以前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而是有一点蜡黄。他的双眼下的青色是那样的明显。
他到底怎么了?
手机忽然震动,将我惊醒。我慌忙去掏手机,却失手扯破了自己的裙子。我整个人都慌乱着,有些无措。
“江亦初!”我无措颤抖的手被拉住。我一动不动的愣着,瞪大了双眼,仿佛世界静止。“江亦初!”蓝亭蹙着眉,站在我面前,伸手拍着我的脸。
我颤了颤,木讷的转头看他,瞳孔不停颤动着。“江亦初?”看着我,蓝亭那湛蓝的瞳孔中印着我的模样。“对不起,我失态了。”垂下头,我叹了口气。并未多说,蓝亭只是拍了拍我的肩,坐下。
揉了揉太阳穴,我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无奈的看了眼裙子,打开手机,一个电话号码映入眼帘。
这一串数字我早已遗忘在脑海,而现在却被刺激着想起。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