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is:
我们的晚餐单一而简单,这是趟效果颇佳的减肥之旅。一分钟吃完了三明治,我又喝了一大瓶水。
“我想吃湖南菜。”艺兴又陷入了美好的幻觉。
“在死前没法吃到想吃的东西,是人生一大悲哀。”我说,“死刑犯执行前也能吃顿好的。”
“早知道这样,当初减什么肥。”他呆呆地说。
“早知道这样,”我戳戳他的酒窝,“你就不去当什么明星了。”
他看了看我,“可重来一遍,我还是走这条路。”他冲我笑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
走回客厅,已经空无一人,我和艺兴看着楼梯口被拼好的魔方,还有那个已经打开了的空保险箱,不知鹿晗会给我们选个什么样的死法。
白贤不知在哪里,我研究着那幅精致无比的天蝎图,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个特殊才能。要知道,我一直很佩服画画好的人,他们一定细致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当你已经忘了某些东西长什么样的时候,他还记得。
夜晚又降临了,48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半。白贤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去,艺兴半躺在窗前的地毯上。
外面的天空飞过去一颗流星,传说中这预示着人的逝去。
艺兴也看见了,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人死了能变成颗流星也不错,”我说,“到处飞。”
“我不想变流星,”他说,“我想变一棵树,哪都不去。”
“你这辈子动得太多了,下辈子准备一直静止么?”我笑着说。
他白我一眼算做回答。
“你要是棵树的话,准备种哪?”我问。
“当然是我家院子里。”他说。
“好的,我会去给你浇水的。”我说。
“多谢,我一定茁壮成长。”他支起两个酒窝笑了起来。
“你上跳舞机之前的话,是对我说的么?”我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还没过期,不作废啊。”
我看了看他,低下头说,“我妈,现在在加拿大过得还不错……我爸他,现在一个人在广州……我是说,如果……”
“我明白了。”他看着窗外,月光把他的脸照得很亮。
我低头笑笑,从来不用多说一句废话的默契。如果变成了树,大概我看着树叶也知道他想不想喝水。
那天夜里格外安静,我连平时能听到的楼上隐约的说话声都没有听到。可能是因为人越来越少的原因,我起身走向厕所前,这安静被厕所里“咯吱”一声门声衬托得尤其明显。
因为知道白贤和艺兴都在卧室里,我格外小心地在卫生间门口站了一会,然后有防备地慢慢走了进去。
最里面的隔间,门是关着的。
慢慢走近,我的余光瞥见了放在镜子旁边的白贤专用的那支眉笔,还有镜子的右下角两个潦草的中文字:快走。
这熟悉的字迹,烧成灰我也认得。
“桃子?”我对着镜子轻轻地说,那扇关着的门却丝毫未动。
转过身,我把手轻轻搭在那个隔间的门上。摸着干净的白色门板,没有人说话,如果不算我听见的那声轻微的叹息。
恍惚中相似的场景,我像回到了去年东京SMTOWN时入住的酒店,桃子撑着卫生间的门把我堵在里面,“别躲着我啊,队长。”他苦笑着,伴随着那声轻微的叹息。
我并不想躲着他,我希望一切都是我的错觉,他还是我最愿意罩着的那个小弟。
桃子长了一张妖媚的脸,配上他完美的身材和武术的特长,剧烈的矛盾感把他从出道初期就迅速推入了公众的视野。在最初国内的活动中,他显得尤其抢眼,甚至超过了艺兴和鹿晗。
然而太过抢眼并不一定是好事,特别是当这种关注过多地集中在他和我身上的时候。压抑不住内心情绪的他经常在节目上口不择言,对于MC来说这当然是天降福利多多益善,而对于粉丝来说,看到的百分之一往往能被幻想成百分之百。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迟钝如我也开始察觉到了一些桃子的变化。从一开始对于MC各种隐晦提问的别扭反抗到开心承受,连我都在内心赞叹他对于CP人气的良好把握。只是出道半年多之后我渐渐发现,他从来都是口说心想,很少关注所谓的CP人气和粉丝反应。
时间久了,连我们身边的人甚至都感觉到了异样。他肆无忌惮看我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对我过分的维护让我如芒刺在背不知所措。当我们在酒店同住而第二天屡屡一起迟到的时候,鹿晗竟然小声对我说,“把酒店的垃圾袋自己带下来扔。”
于是我开始主动地和他保持距离,也很少再和他两个人单独行动。敏感如桃子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他笑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之后,他瞒着公司开始交往女朋友,对方是刚进公司的中国女练习生。他们一起牵手上街,甚至公然在公开场合亲昵,行为之大胆已经被粉丝和公司里很多人议论纷纷。当我第二次警告他收敛行为时,他竟然对我说,“我以为这是你希望的。”
我想是我把事情搞糟了,但我不知道错在哪里。我仍然觉得有人愿意叫我一声哥哥是莫大的幸福,我应该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
安静的卫生间里,月光一点点渗进来。转过身,我拿起那支黑色的眉笔,在镜子上画了个拙劣的桃子,圈住了他写了两个字。出门前我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的空气说,“昨天我讲的,是假话。”
这是个记忆清晰的夜晚,我记得我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个动作,和我可以做却没做的每件事。走出卫生间,我看见白贤从卧室出来,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走进了卫生间,我走回了卧室。
不出一分钟,坐在床上的我就听见了卫生间里大声的响动,手敲击墙面的声音,鞋子和地面有些尖锐的摩擦声,还有闷闷地喘息声。
“怎么回事?”艺兴爬起来警觉地看我,然后想站起来往外走。
“别去!”我闷声说,看着艺兴呆呆的神情。
随着一声大力拍打厕所隔间的声音,门被大力地“砰”地关上。楼上的人悉悉索索地从楼梯上下来,客厅的灯光大亮,当灿烈咋咋呼呼第一个冲进卫生间的时候,一切已经安静了。
“我们可以过去了。”我对艺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