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就是中秋,叔叔伯伯堂哥堂姐都聚在了她的小家里,妈妈顾不上管她,只是忙前忙后的招呼着,没有人发现她的兔子已经咽了气。它病了挺久的,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该喂它什么药,也根本没有能给兔子看病的地方。
于是她只能看着那双红眼睛一天天的黯淡下去,直到这天她抱起似乎在熟睡的它,才发现那曾经温暖过她手臂的皮毛已经变作冰凉。她悄悄离开了吵吵嚷嚷的家,想找块地方埋了兔子。
那天月光很皎洁,被楼遮挡了月光的地方就愈发的显得黑。她摸索着走到教学楼后面一块废弃的空地时,心里猛然一惊,抬起头时,却看见了坐在一堵围墙上看月亮的舒宸。
宁小晗走到花坛边坐下。
新修的教学楼很高很大,这块小花坛刚好被挡在楼后,泥土的味道弥漫在这背了风的场所。六年前刚她们相遇在这块空地的时候,这里的风还很大,夜里骤降的温度让刚从夏天的炎热里走出的人颇不适应。
那天舒宸看见了她,立时从墙上跳下来,带着惊讶的语调问:“宁小晗?这么晚了怎么跑到这里来?”
宁小晗没答,可是舒宸已经看见了她手上蒙着的布,于是走了过来,揭开布,把手覆在兔子的背上,然后抬眼看着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舒宸看了好一会儿,宁小晗就站在那儿,什么话都不说。舒宸找了块泥土软点的地方,用树枝挖出一个深深的坑,然后从她怀里抱过兔子,放进坑里。
当黑色的泥土把兔子白色的皮毛完全掩盖掉的时候,宁小晗眼里终于掉下泪,舒宸转头看了看她,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坑里填土。埋好兔子以后,舒宸拣了两块砖头叠放着让她坐下,宁小晗于是坐下擦掉泪,开口问舒宸:“你怎么在这儿?”
舒宸拍掉手上的土,指了下不远处的足球:“踢球。”
宁小晗没有看球,接着问:“为什么不回家?”
舒宸“嘿嘿”笑了声:“回家,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保姆回她自己家过中秋了。”
“保姆?”宁小晗有些讶异,“你爸妈呢?”
“爸爸出去做生意了,妈妈好像去世很久了。”舒宸想了想,然后说,“我也记不清爸爸现在在哪了,有可能在上海,有可能在广州,也有可能已经在国外了。反正我从来不找他的。”
宁小晗就更惊讶了:“你就一个人住吗?”
舒宸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般来说就是我一个,有时候保姆会在。不过我更宁愿她不在,她是我爸的耳目,天天汇报我的劣迹,哈哈。”舒宸说着笑了一笑,然后转头问她:“你呢,怎么中秋不在家里乖乖蹲着?这么晚一个人出来,爸妈为什么不陪着你?”
宁小晗瞟了眼远处的家属楼,轻轻说:“今天家里来的人多,爸妈在忙,否则我也出不来。”她看着舒宸,“你不是不会踢球么?怎么今晚来这儿踢球了?”
舒宸挠了挠头,说:“有点郁闷吧,就是不想回家,踢一踢球发泄发泄,结果不小心把球踢到那围墙里了。”她转身指了指后面的小围墙,“于是我就更郁闷了,爬进去把球拣出来,干脆就坐墙上看月亮了。刚才你走过来的脚步声可吓了我一跳,差点就没坐稳掉下来。”
宁小晗顺着她的手回望了下:“围墙挺高的呀……”
舒宸点头道:“嗯,我进去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把球扔出来挺容易,自己爬出来挺难。有那么会儿,我以为自己都出不去了。这里很少有人来,我倒真有些怕呢。”她顿了顿,“可是我爬上来以后就觉得没什么可怕了,坐在墙头看月亮很有意境,直到听见你的脚步声,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墙上跌下来。”
宁小晗倒“扑哧”笑了出来:“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舒宸认真的看了宁小晗一眼:“我可真没听出这句话里有歉意。”
宁小晗扬起下巴:“可是,我也被你吓了一跳呀。这里就是很少有人来,又这么黑,我好不容易摸索过来,却发现墙上坐着一个人样儿的东西,睁着俩大眼珠子盯着我,吓的我腿都软了。”她做势揉了揉小腿,“现在都还软着呢。”
舒宸毫不客气的做势要把宁小晗的腿搬到自己膝盖上来:“那我来给你捏捏好了。”
面对舒宸伸过来的“魔掌”,宁小晗迅速以手覆腿挪了开去,舒宸的手落在她手背上,感觉到一阵冰凉。
“你冷么?手很凉啊。”舒宸注视着她,宁小晗看见她眼中有些出乎自己意料的关心。
“不冷。”宁小晗微笑,“你的手是暖的。”
舒宸怔了一下,然后笑了。
中秋的圆月已经升在半空,身边有一个人陪着,深蓝色的夜空看起来不那么凄冷。在夜风里,舒宸因为踢球而汗透了的T恤凉凉的散着寒意,但是宁小晗却感觉的到握住她的那只手很暖,仿佛可以驱走全部的寒意。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没过多久,舒宸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家吧。”
宁小晗点头,握着舒宸的手往回家的方向去。
如果那时候,可以一直握着这只温暖的手,该有多好……宁小晗又转头看了看月亮,站起身来往家走去。又走到林**时,不自觉的淡淡笑了一下。
一直这个词,也许还是有些奢侈吧。拥有过一次,就很好,总比从来都寂寞要幸运的多。
走出林**时,宁小晗默念了一句:“小宸,在最寂寞的时候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