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有危险。
这间房虽说是上房，但对于玄日璟来说依旧是过于简陋的，只是两人近况也由不得他们挑剔。
饭菜上来了，影与玄日璟一同坐下，细心地为他布菜，挑刺去骨，照顾得十分周到。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主仆之分、君臣之别，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用餐完毕，小二上来收了碗筷，兑了洗澡水，便照影的吩咐煎药去了。
失明的玄日璟少了往日的娇纵，显得异常乖巧，安安静静地任由影摆弄。
影虽然没有伺候过人，但平日里见宫女太监侍奉，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此时照顾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玄日璟张开双臂，乖乖任身前的人为他宽衣，顺着对方的动作，搂住他的脖子，如往常一般被抱起，不同的是现在的自己不着寸缕，带着薄茧的手掌贴在背上，竟有些发烫。
影抱着玄日璟来到浴桶边弯腰将他放入水里，然在沾水的一刻，玄日璟受惊似的牢牢抱住影，不肯松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
影顿时明白了，自责、心疼、后悔……当真是五味杂陈，轻拍玄日璟的背，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谁都不能伤害你。这只是普通的浴桶，水不深，没事的……”
一下一下的轻抚，仿佛有魔力般止住了玄日璟的颤抖，他慢慢松开影，让影顺利将他放入浴桶，却在影抽手时抓住了他，可怜兮兮地抬头：“你和我一起洗。”
影愣了愣，应声：“好。”
闻言，玄日璟的唇角立刻飞扬起来，连空茫的双眼也仿佛有了神采。
影迅速除去衣物跨进水里，他怕他等太久会不安。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个小木桶里显得十分拥挤，不可避免地手脚碰到一起，玄日璟还好，影却已经满脸通红，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上窜的血液压下。
玄日璟不知他的辛苦，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这儿摸摸，那儿碰碰，很是开心。
影无处可逃，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明明可以阻止，却不忍见玄日璟脸上笑容消失，直到那只不安分的手摸到脸上，他方才惊觉，出手握住。
“你连洗澡也带着面具啊，怕我看到吗？”玄日璟笑嘻嘻地说，随后一阵落寞，“我现在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啦。”
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下，很疼。
他握着玄日璟的手，贴上自己的面具，道：“不是。”
不是？怎么可能，普天之下他最担心见到自己真容的人——便是他。
闻言，玄日璟重新挂起了笑容，摸索一阵后，缓缓将面具摘下，没有受到阻碍，唇角笑容逐渐加深，带着狡黠。
那一瞬间，影竟庆幸玄日璟看不见。
少了最后一丝阻碍，两人便真正是赤诚相对了。
玄日璟在影脸上一阵乱摸，颇有爱不释手的趋势，影却怕他发现什么，开口：“皇上，水快凉了，属下服侍你洗澡。”
玄日璟不理他，调笑：“这温凉软玉果真养人，你身为男子，皮肤却如此光滑柔嫩，朕那些后宫佳丽怕都不如你，可真叫人嫉妒。”
此话说得轻佻，影却半分没有被调戏的自觉，道：“皇上若是喜欢，尽管拿去玩玩。”
“好啊。”
玄日璟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了温凉软玉上面，时而揉捏，时而戴上，自得其乐，影趁着间隙把他刷洗干净，擦干抱到床上。
“看，和你戴着面具的样子像不像？”玄日璟将面具戴上，仰着脸等着影的评价。
影抬头见到，心下一突，岂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不像，你与我又长得不一样，怎会像。”语气轻轻软软的，让人信服。
“不一样吗？我刚刚摸到你的脸型和我好像，以为带上面具会一样呢。”玄日璟有些失望，微微撅着嘴巴，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这面具戴着真舒服，以后在人前你戴人后我戴好不好？”
影看着玄日璟一脸希冀的模样不忍违逆，柔声答：“好。”
回应影的是一个大大的笑容，影忍不住伸手揉揉玄日璟散开的发，心中一片柔软。
他的弟弟啊……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打断了室内的温馨。
“客官，您要的药好了。”
“好，这就来。”
影为玄日璟盖上薄被，随手扯过一旁的衣物披上，便转身去开门了。打开房门接过小二手中的托盘，道了声“有劳”，却见小二愣愣地看着自己，才惊觉——没戴面具！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截断小二要说的话。
小二吃了闭门羹，却不在意，摸摸脑袋喃喃自语：“原来这位公子的眼睛看得到啊，还以为是瞎子呢。”
方才影仓促间披上了玄日璟的衣物，倒叫小二彻底认错了人。
影端着托盘来到床边，玄日璟将面具的递给他，道：“你刚刚没戴面具，真面目被人看到了呢。”
影单手接过，戴上，道：“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我都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倒让别人先瞧了去，不公平。”
影笑笑，失明的玄日璟行事作风越发像个孩子了。
“来，喝药了，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到了。”说着放下托盘，将药碗递给他。
“嗯。”
玄日璟接过药喝了一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可怜兮兮地控诉：“好苦。”
“我去问小二要些蜜饯来。”
“不用麻烦了，良药苦口。”说完咬牙一口气全喝了下去，苦得直吐舌头。
影看不下去，道：“我还是去……”
“等等。”玄日璟抓住他的衣袖，“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靠过来些。”
影不疑有他，坐到床边，问：“要我做什么？”
玄日璟伸手摸到他脸上，将面具摘去，轻声地说：“乖乖别动就好。”
影看着逐渐靠近的俊颜，隐约觉得接下去的事情必须阻止，却没有动作，僵着身子由着对方的唇贴上自己的，手下的床单被紧紧抓住。
“你帮我分担些就不苦了。”玄日璟低声呢喃，舌尖探入影的口中，没有受到阻碍，便肆无忌惮地更加深入。
唇齿交缠，苦味在口中蔓延，渐渐变淡。
一吻下来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影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呼吸，问：“好些了吗？”
“嗯。”竟然无动于衷？呵，来日方长，“效果很好，下次也这么办吧。”
“……好。”影的心里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面上却愈发平静，这是他曾经的暗卫生涯中练出来的。
扶玄日璟躺好，影语调平稳：“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一起。”影转身要走，玄日璟拉住他，央求道。
“属下就在您身边守着。”
连敬语都出来了，看来刚刚的一吻也并非毫无效果嘛。
“夜里热，我会睡不着。”玄日璟向床里侧挪了挪，拉影上床。
他自然是拉不动影的，感觉到影没有动作，唇角下拉，眼眸半阖，刚要摆出副失落的样子，便觉床板一沉，对方已经躺到了身边。
“睡吧。”平淡无奇的声音。
“好。”玄日璟欢乐地应着，手脚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慰叹。
影细听着身上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很久方才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