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灵走进客房,稍事梳洗后,便躺在床上歇息。她向来睡的深,脑子里却仍有着自己的意识。再加上一路上需要留意周遭的环境,于是在某些方面上她变得相当之警觉。所以屋顶上那细微的声响仍是让她注意到了,她皱了皱眉,起身穿好了衣物,悄声钻进了隔壁的房间。
如果是平时,这些事情她是不会理会的,任人家是要杀人发火还是掳人抢劫,睡觉大过天,其他的事等睡饱再说。不过现在她却不能不管,因为宋安贤就住在隔壁。
那房里跟白莫灵是一样的摆设。客栈为了方便,客房里都不会摆上多余的东西,布局也相当的简单。除了一张干净宽敞的床,沿窗的几案,一张木桌几张凳子,几乎就没什么东西了。靠角落的地方会留出点空地,方便有需要的人放张沐桶洗浴,有张折叠式的屏风放在旁边,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一个人想躲在一间客房里而不被别人发现,其实是相当具有难度的。不过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武功,而白莫灵就是一个。她正蹲在屋檐阴暗处打算猫一晚上,那黑衣人已从窗外窜了进来,果然冲着宋安贤而来。
白莫灵不动声色,看着他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刚刚躺在床上休息的宋安贤已经坐起身来。白莫灵觉得他就是有这种本事,相当之敏锐,明明是个一丝武功都不会的人。对她来说,她基本上很难发现饭菜是否被人下毒,酒水是否干净没人动过手脚,她至多只能从他人的神情动作稍微看出点端倪。宋安贤却只要闻一闻便能察觉是否有异象,说来也难怪这么多年他还能好好的活着。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招惹来这么些人的。
那黑衣人却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反而单膝跪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对宋安贤说道:“公子,相爷吩咐,让你不必赶回安阳了,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七皇子后天便会经过理县,公子可在此等待。”随即将那封书信一掷,瞬间便落在宋安贤手边的床榻上。
宋安贤整个人落在阴影处,没人看得到他脸上的神色。他只是有些疲惫地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黑衣人一如来时那般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宋安贤打开了那封信,里面只有三个字,那便是:拉拢他。
那夜再没有别的什么事发生。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宋安贤对白莫灵说道:“我想在客栈住几天。你…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尽管离去便是。”白莫灵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我随你。”便埋头继续吃早餐。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宋安贤需要白莫灵的保护。
这样,他们无所事事地在理县附近走了走,倒是看了些名胜,吃了些特产。白莫灵一如既往的悠闲,宋安贤也似乎没什么想法。
再来的一天,客栈里来了两位似乎很是尊贵的人,跟着几个看起来身手不凡的护卫。人们看到那两人腰侧荷包上绣着的金荷,基本上都明白了这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人物。
掌柜的笑容满面带着殷勤地亲自将两人送进最大的客房内,又好生地安排那些护侍的落脚之地,唯恐招待不周。
那两个人以叔侄相称,然而那位差不多五十多岁严谨寡言的人对看来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更为尊敬,大家暗地里揣测这两人是蔺泉里哪些煊赫的人物,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宋安贤与白莫灵走回客栈时,那两人正在楼上吃饭。本来就是显眼的人,看着走进来的宋安贤,那位青年放下了自带的金筷,似是带着笑意地说道:“这不是子书吗?快上来一起吃饭吧。”
宋安贤怔了一下,随即走上了二楼,来到了他们面前。“草民叩见七皇子殿下、栗王殿下…”作势要跪下时,那位穿着金衣玉锦,看起来甚是俊逸倜傥的七皇子伸手扶起他的手臂,拉着他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似是不赞同地说道:“子书总是这般多礼,王叔,你说是吧…”那位栗王看了宋安贤一眼,不置可否,好一会才说道:“出门在外,这些礼节能省就省了吧。”
七皇子看了站在旁边的白莫灵一眼,说道:“怎么不见那纪晓风?”宋安贤也看了她一眼,说道:“晓风回他来的地方去了。七皇子殿下,白姑娘是我路上遇到的朋友,不太懂得人情礼节,还望殿下不要见怪。”那七皇子挑了挑眉,这还是宋安贤第一次说谁谁是他的朋友。但也不再多说什么,忽然有些不满地说道:“子书,不要总是殿下殿下地叫,就叫我启琪吧。”
“这恐怕不妥,七皇子是天皇贵胄,草民岂敢直呼名讳。”说着顺势将被七皇子李启琪握着的手收了回来,双手抱拳地说道。那只手被握着也真够久的。
“你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我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怎么能一直这么生疏呢?”旁边的栗王并不说些什么,七皇子想要的,连圣上也得为他找来,他只要尽好臣子的本分就好。
不过他却多看了白莫灵几眼,感觉有点熟悉,又说不上来。
“草民恭敬不如从命就是,启琪殿下。”宋安贤恭敬地说道,仍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
那七皇子一副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算了,真拿你没办法。子书来理县可是有什么事,不如与我们一起前往桂阳。”这完全不是询问的语气,就算你真有什么事也只能说没事了。
“承蒙皇子不弃,草民自是随往。”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笑意,却达不到眼里。
那七皇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说道:“上次见到你时便想着要给你,这次终于可以送出去了,这是父皇给我的,叫做雨荷佩,想来只有你这般人物才称得起它。”说完也不管宋安贤想不想要,便为他挂在腰侧。
“玉佩赠美人,美人倾国倾城。”竟然在宋安贤耳边吹了口气,带着轻佻的语气说了这样一句话。
某些偷看这边情况的人心中暗惊,连忙目不斜视地吃着自己的饭,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地呆在自个的房里。栗王神色复杂,只当没有看见。
宋安贤浑身僵硬,笑容更是凝在了脸上。他连忙站起身来,仿佛受了惊吓:“七皇子殿下,栗王殿下,草民先行告退。”说完便急忙往客房里去。白莫灵看了那皇子一眼,跟在了他的身后。
宋安贤一转过身,脸上笑容全无,冷若冰霜。直到回到客房里,才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榻上,手里却紧紧地攥着那棉被,仿佛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块玉佩甚是碍眼地挂在他的腰际,他却不能将它取下来扔掉。
白莫灵静静地看向他,并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安贤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自嘲:“你看到了。这样你还想嫁给我吗?”白莫灵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平静地陈诉道:“他喜欢你。”
宋安贤苦笑道:“是啊,我真的很美不是吗?连男子都会喜欢上我,想要得到我。我说过我的婚事完全由不得我,甚至我想要做些什么也也完全得听人摆布。如果你足够明白的话,就应该知道,一直以来我只是在利用你,让你保护我而已。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离开我,别再在我的身上花功夫。”他神情疲惫,闭上了双眼,不再说些什么,似是等着她离开。
良久,只听到一声叹息,房门被人从外关了起来,脚步声慢慢走远。
宋安贤离开后,那栗王说道:“不要玩得太过了…”那七皇子勾起了嘴角,将刚刚握过宋安贤的那只手举了起来闻了闻,似是有些陶醉。带着些邪魅,毫不在意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呢?王叔。”栗王又皱了皱眉,没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