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饭后,宋安贤向那唯一的一张床上走去,脱下了沾染着早晨露水青草气息的外衣,靠着墙而睡。白莫灵看着他的后背,以及床上留下来的大半空位,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躺在了那位置上,闭目养神。
宋安贤很快便有了睡意,他实在太过疲惫了。而白莫灵则由于习性加上练武的原因,并没有熟睡。
外头太阳缓缓地升起,渐渐地笼罩大地。然而似乎毫不影响到这间客房,如果不是大清早的赶路,她会以为现在就是黑夜。
大概躺了三四个时辰,白莫灵已经完全清醒,睁开了双眼。她转过了身,看着宋安贤的后背,觉得很安心。她伸手碰了碰宋安贤的肌肤,并没有她想象的热度,便真正松了一口气。
她至今仍记得那个夜晚,那场高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深刻地认识到,原来人也会如此的脆弱,也会因为各种疾病而轻易地死去。然后,对眼前的这个人,她开始不自觉地便有些怜惜,就想要好好对他。其实她也闹不明白自己的这些个心情,只是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便这样做了而已。
她轻轻地站起身来,尽量不惊动他,走出了这间客房。穿过了稍微明朗些的过道,不时听到某间客房里传来议论声、嬉笑声…人们的兴致似乎很高。她轻轻浅浅的笑着,感受到了节庆的喜庆热闹。她喜欢看人们的喜怒哀乐,感受他们不一样的情绪。但她从来不会介入,不会干预。只是当个看客,了解之前不曾体会过的世间百态。
走过柜台时,掌柜的殷勤地问好:“姑娘这是要出去,外面正热闹呢…”白莫灵点点头。那掌柜又说道:“与姑娘同行的那位不一起出去吗?”
莫灵道:“嗯,若他出来,还望掌柜告知他一声,我大概一个时辰后会回来…”
掌柜连忙答应,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白莫灵走出了客栈,外面的阳光很是灿烂,天空清明皎洁,看了心情也舒悦。周围各种声音都有,庆典的气氛已经被完全带动了起来。
有穿戴整齐漂亮的一群人拿着各种的荷花围着一辆红色的花车向前方走去,人群随之涌动。那花车上有正值芳华的姑娘们拿着各色花瓣向天空挥撒,据说被撒到花瓣代表着被祝福。不时两旁有些青年男子拿着各色荷花追着花车跑,想要那车上的女子接受自己的荷花,自己的心意。在这一天,姑娘接受了男子的荷花,便是接受了他的追求。所以男子们卯足了劲,就算无法找来紫荷、碧荷,至少也拿着赤荷、白荷来博佳人一笑。而前方更为隆重的庆典即将开始。
白莫灵没有跟着挤过去,她只是看着老人们、小孩子以及其他人的笑脸,也觉得有些稀奇而已。她站在人潮的后头,看着人们追着队伍带着期待盼望的心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娃娃拿着对他来说好大的荷花来到她的面前,有些吃力地说道:“姐姐,花…”白莫灵赶紧接过那朵碧荷,当心小娃娃被荷花压倒。当然这种想法稍微有些夸张。
她正要问那娃娃为什么要送她荷花时,他已经开心地往身后的一对夫妇走去,待他的娘亲抱起他时,他对旁边的那个人说道:“叔叔,姐姐…花…”那模样就像在讨赏,可爱至极。那人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在笑。他的爹爹则是大大地香了他一口,赞扬道:“真乖。”
那个人是叶飞花。他看着白莫灵,眸色温柔。白莫灵回视着他,带着微微的欣喜。
那娃娃的爹爹有些微的诧异,没想到叶门主也会有这样的神情的时候,他与身边的女子相互看了一眼,有些心领神会。两人都微微地笑了起来。男子拉着娃娃的手,笑道:“来,爹爹带你去玩,别打扰你叶叔叔…”三人渐渐地离去。
白莫灵有些欢喜,她拿着荷花来到叶飞花面前,道:“你怎么来了…”叶飞花用他有些嘶哑却莫名性感的声音说道:“路过…”
白莫灵也不揭穿他,她看着手中的荷花,轻笑道:“谢谢,我很喜欢,哥哥。”叶飞花没有回答。
碧荷在宜城是很少见的,刚刚队伍中也就几支而已。那些路过他们身边的人看着那碧荷,暗叹自己就没有办法找来这样稀罕尊贵的荷花献给心仪的姑娘。虽然眼前的两个人,一个其貌不扬一个长相平凡,但在这一天,任何一对情侣都是被祝福的。
他俩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一黑一灰的身影在这喧喧闹闹的大街上,缓缓地随着人流走动。心中都带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白莫灵看到街边趁着节庆正在努力吆喝的小贩那支架上一串串的糖葫芦,想到什么似的浅笑着。她对叶飞花说道:“你等等…”那扎着青色发带的头发轻轻拂过叶飞花的脸颊,让他有些微失神。
她给了那小贩两个铜板,拿着两串糖葫芦跑了过来,叶飞花看着她,不明白她莫名的行径。
白莫灵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叶飞花,笑着说道:“你知道吗?小的时候,师父曾经在下山的时候给我带过一串糖葫芦,可惜拿给我的时候已经融化了。那时候他为了让我学好功夫,就哄我说,糖葫芦是最最美味的了,能与亲人一起吃糖葫芦是最幸福的事。我吃着那没有了糖浆的青涩果子,心里其实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
白莫灵咬着那酸酸甜甜的果子,眼睛有些微微地发红。她扬起笑容对叶飞花说道:“你总是让我想到师父…”他们看她的目光都是带着宠溺。
“你想回去了吗?”那嘶哑的声音问道。
白莫灵摇摇头,“我从来不曾离开过师父这么久,就是有些想他了。”
叶飞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盒,递给了白莫灵,“这是黎堂主研制出来的,可以去疤。”
白莫灵接过那盒子,她看着叶飞花,好半响才道:“别对我这么好…”我会不知如何是好。
叶飞花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眼中的爱怜被他掩去了大半。
白莫灵闻言感动,她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道:“其实师父说的也没错…”
这随意的一句话带给叶飞花的欣喜,却是难以言喻的。就像那糖葫芦的味道,甜入了他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