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和第二天就带着苏浅包下了一个粥铺所有的粥,在城中为乞丐施粥。很多流离失所的小乞儿一拥而上,不一会儿就‘三宝哥’、‘三宝哥’的叫开了,马和在这里用了他的乳名三宝,还管苏浅叫二妹。
苏浅念了几次,苏二妹,苏二妹,好像还挺顺口的,便乐呵呵的答应了马和的安排。每次马和喊她,她都一脸明媚的大声答应,然后就会得到马和似是赞许的浅笑,当真是俊美无比,当真是迷得苏浅分不清天南地北。
如果苏浅知道马和打小就在心里叫她二货,还从这词里面引申出了‘二妹’这个称呼,她一定不会笑得像现在这么欢畅。
被吴岩派遣来暗中盯梢的人,眼见二人花了不少银子买粥,然后接济乞丐,只当这俩傻子是有钱烧的,操持着这个乱世不该有的仁善之心,日后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笑弯了眼,撇了撇嘴角,心说这可能又是一个来钱的道道,他只盯了半日就没了耐性,急急忙忙回去禀报吴岩,邀功去了。
话说苏浅和马和分发了所有的粥之后,两人也觉得饿了,正想去附近看起来不错的饭馆醉仙居吃点儿晌午饭,岂料五个身着军服的人骂骂咧咧的进了醉仙居,还大吵大嚷。
马和见状立刻拉苏浅站在了醉仙居门口的小摊儿旁,此处正好能将醉仙居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王掌柜,快点儿出来,今天的茶钱可是准备好了?”只听其中一个大声喊着,语气十分嚣张。
“嘿嘿,还是王掌柜会做事,刚才那个德胜茶楼的猢狲,一直说买卖不好做,哥几个揍他揍得手都酸了。”另一个人笑了两声,显然是得了好处。
不一会儿五个人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只听得醉月居当中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啼哭之声,很是隐忍,估计是不敢哭得太大声,怕把恶人再招回来。
马和还是带着苏浅进了醉月居,吃的还不错,并在走的时候,在桌子上多留了二十两银子。
苏浅以为吃完饭之后就可以出城了,岂料马和带着她走街串巷,也不知是在找着什么。
“难道我们不应该逃出城吗?余瑱放任手底下的人大肆搜刮百姓,肯定失了民心,回去禀明燕王直接发兵就好。”苏浅记得资料中写着,朱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发兵的,城中百姓还帮着朱棣毁了余瑱几门大炮,等朱棣进城之时,还夹道相迎,感谢朱棣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马和淡淡一笑,仍是拉着苏浅到处走。
苏浅心说马和并不知道历史的发展,也不好多说,只得陪着他接着遛弯。
走了半天,马和才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小道停下了,只见两个小乞丐正在一处树荫下酣睡。
“三宝哥!”马和将其中一个拍醒,那小乞丐立刻认出马和,这时另一个小乞丐也醒了,也是一叠声的喊人。
“三宝哥问你们件事情,城里的那些官兵,有没有打过你们呢?”马和言罢也跟他们一样席地而坐,一改冰冷的面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些。
“打过!头两天我去跟一个官爷讨赏钱,那官爷直接踢了我一脚,我这小肚子现在还青着呢!”这小乞丐边说边掀起了衣服,果然在他腹部看到了一块青紫。
“小包子他们也挨过踢的,那些官爷可凶了,到处抢钱,还说是喝茶钱,他们昨天还烧了一家卤肉摊子呢,十来坛子卤肉,都给他们抢去了。”另一个小乞丐献宝似的抢着说道,边说边咂了咂嘴。
马和听完两个小乞丐的话,给了两人十两银子之后,才拉着苏浅往南边的城门走,燕王的二十个精卫已然混到了城门守军当中,此刻想逃出城去,应该不是难事。
苏浅此时才明白马和施粥行善的目的,心说马和心思果然缜密,怪不得朱棣将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办。
马和带着苏浅刚走到南城门下,就被一队人马拦下了,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脸邪笑的余瑱。
“怎么?要出城?马三宝可以走,苏二妹留下!”余瑱言罢,五个士兵就将苏浅捆了起来。
“余大人,这是何意?”幸而马和眼尖,瞄到了不远处的守城官兵当中,有一个燕王的人,立刻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对他做出了攻城的手势。
马和眼见余瑱人多势众,硬拼根本讨不到好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急得没法,因为他没有料到会是如今这个局面,这紧要关头,让他立刻想出个逃脱的妙计根本是天方夜谭。
苏浅根本是在心底把上传资料的人骂到了祖宗辈儿,哪儿特么有这段儿?资料上不是写着‘宋莲心和马和安全的逃出了南城门’吗?难道又是因为她的到来使历史偏颇了?真是够了!
“我还以为马兄是聪明人呢,难道看不出我想财色双收吗?你回去管你爹要银子去,有多少拿多少来,到时候,兴许我还能给你留个活的苏二妹。如若不然……哼哼,就等着给你女人收尸吧!”余瑱言罢调转马头,准备回大帐去了,他看着苏二妹咬牙切齿的小模样,只觉下腹窜出了一股无名之火,将这么美的女人压在身下是个什么滋味呢?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纵使马和再沉稳内敛,此刻也是变了脸色,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向搭着苏浅肩膀的其中一人扑了过去,还没等他沾着人家的身,他已经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肚子就被踢了三四脚。
“你们别动他!我跟你们走!”苏浅眼见马和被四个人围住,眨眼间的功夫就被踢了将近十多脚,立刻高喊出声。
马和此刻有些被踢得头昏眼花,他在影影绰绰的人腿的缝隙当中,找到了苏浅,他看到她好像大声喊着什么,他有些听不清楚,他的脑子在飞速的运作,可是他毫无良策,他心急如焚,因为他觉得模糊之中捕捉到的苏浅的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苏浅想要喊出自己是燕王朱棣的义女,心说做人质也好,起码此刻能谋得一线生机的时候,一群乞丐蜂拥而上,呜呜泱泱如开闸倾泻而出的洪水,将余瑱带领的二十来个人冲得人仰马翻。
苏浅眼见没一会儿地上的马和就被扶了起来,没一会儿她就被送到了马和的身边。
等苏浅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她和马和已经被带到了一间破庙,马和躺在地上看了她两眼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二位恩人的施粥之恩,我等算是报了,以后是打是杀我们都认了。我们只能做到如此了,往后还望二位珍重。”一个一脸乌黑的乞丐说完这些话之后,对苏浅抱了抱拳,就带着一众乞丐快速离开了。
此时的马和已经晕过去了,他被乞丐们放在了一堆稻草上,满头是血,脸色惨白。
苏浅解下了自己的裙带,给马和好好包扎了一下,唤了他几声,他都不做声。
苏浅怕极了,她坐了下来,让马和枕在了她的腿上。每隔半分钟她就去探探马和的鼻息,她怕燕王的人还没有杀进来,马和就先死了。
月光顺着破陋的房顶直直打在破旧的佛像上,苏浅望着佛像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马和不会有事,祈祷朱棣的兵马快些到来。
她知道平日不信佛,如今临时抱佛脚真的很可耻,可是如果真的能得到佛祖的庇佑,能让马和没事,让她用什么换她都愿意。
临近黎明,只见居庸关南大门的城头之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只见此人一身黑衣,头裹黑巾,他小心的躲过了两个巡逻的士兵,将手中的绳索顺着墙头放了下去。显然他是个行家里手,高高的城墙,没一会儿他就顺着绳索到了地上。
这人到了地上之后,发足狂奔,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半刻钟后,另一个黑衣人也来到了此处,他将拴在城墙上的绳索收了上去,然后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苏浅!苏浅!”马和是因为头上的剧痛醒过来的,他立刻高声大喊,原因无其他,因为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听到外头偶尔的公鸡打鸣之声,心想恐怕天快要亮了。
“我在这儿呢,马和,我在!”苏浅眼见马和终于醒了,看着她大喊,心说这人一定是吓坏了。
“苏浅,我困,我还想睡。”在马和听到了苏浅的声音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第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苏浅没事,就在他的身边,他的头枕着的应该是苏浅的腿部。第二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目前还算安全的,因为他是在到达破庙的时候晕过去的,如今摸到的地上扎手的杂草,和脸上轻抚的微风都告诉他,他们可能还在破庙里。第三点可以确定的是,他瞎了,他连一丝微弱的光线都感应不到。
“你睡吧,燕王的兵马很快就到了,我看到你给那人打暗号了,他一定去告知燕王发兵了!”苏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些,她看马和又闭上了眼睛,说要睡觉,心疼得不行,他头上的伤可是她包扎的,出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
七月十一日,朱棣带兵攻破了居庸关,当十几个士兵在破庙当中找到了燕王府三小姐和马总管的时候,三小姐突然满面红光,双眼大放异彩,直喊感谢佛祖。
苏浅不知道,她应该感谢的其实是居庸关当中的乞丐们。那些乞丐将苏浅和马和带到破庙之后并没有躲藏起来,而是带着搜查二人的官兵,满城乱跑。其间有三十多个乞丐被打伤了,还有两人直接被打死了。
苏浅像疯了一样带着燕王的士兵满城的找大夫,终于在一家医馆的后院找到了一个大夫,而此时,闻讯赶来的军医也找到了他们。
当两个大夫都看过马和的情况之后,跟苏浅讲明时,苏浅直接晕了过去。
马和的头部有血块阻塞,已然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