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十分的闷热,苏浅大着肚子走街蹿巷,走不到半个时辰就得歇半个时辰,众人看她这个样子都心疼得不行,可是谁也劝不住她,她连听到大夫说不日即将生产也是付之一笑,直说或许她生产的时候她的男人就出现了。
苏浅终是在城中百姓的口中问出了眉目,有个半大的孩子说他在自家门口玩泥巴的时候,好像看过苏浅口中描述的那个俊美的男人,只不过当时天黑,他看的也不是十分的真切,而且那个男人还牵着一个女人。
苏浅本来还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当她听到小男孩儿说那男人牵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似是被人立刻临头泼了一盆冷水,看来这人不是郑和。
孕妇的情绪本就十分的敏感,如今苏浅的心中大起大落,竟是出了一头的汗,苏慕辰实在看不过,拉着她到街旁的一个茶摊坐了下来,并跟伙计要了一杯清水。
苏浅笑着领了‘谭渊’的好意,让伙计给大伙儿上几壶茶水,眼见众人顶着日头跟着她到处走,却谁都没有一句怨言,心说自己会否有些太任性了呢?
可是转念一想,苏浅不禁苦涩的咧嘴笑了笑,他男人又丢了,她只是想在生产的时候,他的男人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她要求的真的不多。
苏慕辰见苏浅一脸愁容,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于是把目光从她的脸庞移开,低头盯着她的脚面,心说苏浅这样心酸的表情,恐怕除了当年她被学校里面的学生嘲笑的时候,再没有过了。
苏浅今天穿了一双浅绿色的绣花鞋,十分的好看,想想她每天都走得手肿脚也肿的,苏慕辰不觉间叹了一口气,他突见苏浅白色的袜子似是被什么沾染了,那个颜色有些触目惊心,他急忙令十一护在苏浅身侧,其余的人全部去找接生婆。
“你羊水破了,老实儿躺着别动!”苏慕辰一把扫落了桌上的茶具,将苏浅平放到了桌上,眼见她的袜子已然被染得通红。
“啊?我怎么没感觉到阵痛呢?”苏浅顺着苏慕辰的视线看去,才发现羊水已然浸湿了她的袜子,她起初还以为这是汗水呢……
“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嗯?”苏慕辰脱下外衫罩到了苏浅的身上,自邻桌拿起了一个茶盘替她遮挡刺目的日光。
“哦,我错了。”苏浅闻言一时有些恍惚,苏慕辰每次在她犯了错的时候都这样说她,这人也太像他哥了吧!
幸而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馆,十二背着一个接生婆呵斥气喘的跑到了茶摊,已然满头是汗。
接生婆先是看了看苏浅的情况,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之后说离生产还得有个把时辰呢,想让他们先将苏浅搬到医馆去。
苏慕辰心说确实不能让他妹在这大庭广众的生孩子,可是怎么把她弄到医馆去却让他犯了难。苏浅这个样子背不得抱不得的,要是因为动作太大让孩子的脐带缠了脖那就糟了。
“你们就这样抬着桌子把她抬过去吧。”幸亏接生婆张妈碰到过各种各样的情况,急忙支招。她眼见身侧这个俊朗的小伙儿急得满头是汗,心说这人该是孩子的爹吧。
苏慕辰闻言立刻跟十一、十二和十三一人抓住了一个桌腿,他怕手上汗太多,万一打滑再摔了苏浅,所以让其他三人跟他一样,用腰带将手缠到了桌腿上。
苏慕辰让三人听他的号令,刚想起身,就觉一阵馨香扑鼻,下一刻就有一个人按住了桌子。
“浅儿!浅儿!”
原来今日郑和觉得烦闷,所以打开了窗子,并坐到了窗边,他远远就见泉香楼近边的一个茶摊中聚了很多的人,心说是不是那帮歹人找到这附近了,急忙将身子矮下半截,偷偷的观望起来。
这一细看不要紧,他正好看到自家那个二货媳妇躺在桌上,满腿的血红,他的心脏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他急忙三步并做两步的向外跑去,刚跑到大厅就被薛瑞光拉住了手臂。
“美人儿,你这是特意出来迎我的么?”上次被天灾坏了好事,薛瑞光一直耿耿于怀,这****终是熬不住心里的渴望,大白天的就晃进了泉香楼,心说不若就花点儿大价钱替小生赎了身,买回家慢慢调教便好。
郑和心里正急,凶狠的瞪了一眼阻碍他前进的男人,一拳就将他掀翻在地,飞也似的跑出了泉香楼。
薛瑞光根本是被打懵了,急忙捂住了鼻血横流的鼻孔,他长这么大,他爹都没动过他一个手指头,这‘女人’居然打他!话说,这‘女人’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苏浅听到了郑和的声音之后,眼泪立刻盈满了眼眶,她见郑和穿着女装,打扮得十分妖娆,正一脸担忧的附身看着自己,竟是喷笑出声:“我的三宝爷啊!您这是扮得哪出啊!”
郑和从谭渊口中得知苏浅没有受伤,只是要生了,急忙替换下了十二,将自己的手绑到了桌腿上,眼见他家二货媳妇又哭又笑的,不觉也红了眼眶。
能看到这个活生生的苏浅,真好!他能摸到她,看来这次不是他在做梦,真好!
苏浅被安置到医馆的一个里间之后,一直死死的抓着郑和的手,这时她才惊觉下腹传来了钻心的剧痛,令她不觉咬紧了牙关。
“别咬坏了牙齿,你要是疼,就咬我。”郑和心疼的用衣袖擦了擦苏浅额头的汗水,将另一只手伸到了苏浅的嘴边,岂料苏浅哆嗦着张了口,只是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他的手指,之后又亲了亲,然后就咧嘴傻笑起来。
“大、大爷,让她吃点儿东西吧,不然一会儿到后半段该没力气了。”接生婆再是个见过世面的,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她听着这人的声音是男人是声音,于是奓着胆子开了口。
郑和接过接生婆递过来的小糕点,哄着苏浅吃了两口,那即将为人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苏慕辰心中的喜悦之情绝对不输与郑和,却在看到苏浅毫不避讳旁人亲吻郑和的时候,默默的退了开来。
如今郑和回来了,他又得回到站在远处默默守望的角色了,心里又替苏浅高兴,又替自己悲哀。
因着苏浅近日劳累过度,竟是难产了。苏慕辰跟一众侍卫都被轰了出来,只有郑和被留在了屋中。
苏慕辰听着苏浅越喊声音越小,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就那么站在屋外一直守着,眼见十一、十二和十三也不愿离开。他抬头仰望着黑夜之中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屋中的大人小孩儿都平安无事。
随着一道亮光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屋中的一声响亮的婴孩儿啼哭声,令屋外站着的几个大男人都释然的笑了出来。
屋中的接生婆终于敢断定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是孩子的父亲,在心中暗叹这年月真是喜好什么的人都有。
苏浅早已精疲力尽,却仍是硬撑着眼皮瞅着接生婆把一个小肉球包进了小薄被子中,然后放到了她的旁边。
“像你像我?”苏浅用脸颊轻抵着孩子的小额头,只觉一股温热似是从两两相触的皮肤涌入了她的心海。
“你这二货,这么小一只,哪儿看得出来。”郑和开心不已,竟是把平日里在心中对苏浅的昵称也叨咕了出来,当真是将得意忘形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他一手将苏浅和孩子都虚揽在了怀中,一边抿嘴轻笑,只觉整个世界都在这里了。
索性苏浅现在也是满心欢喜,没有太在意,她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轻触了一下孩子的柔嫩脸颊,生怕把他摸坏了。他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也不知他小小的脑袋里正想着什么,苏浅想到此处就凑了上去,嘟起嘴唇在他的小嘴儿上亲了一下,然后就乐开了,心说她儿子的初吻归她了!不想她儿子竟是微微的皱了下眉,那个莫名的小表情,难道是嫌弃她了?
“你给他取个名字吧!”苏浅十分感激老天爷,她之前念叨着要把儿子当女儿养,这头一胎就安排她生了个带把儿的。
“就郑晴朗吧,我想让他跟你一样,冰清高洁,心胸豁达。”郑和早就在心中想好了,如若生了个男孩儿,就叫郑晴朗,如若生了个女孩儿,就叫郑明洁。
“好,听你的。”苏浅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终是抵不过疲乏,沉沉的睡去了。
五山和六山向郑和汇报了具体情况,原来他们找到了三个愿意作证的人,准备即刻安排偷偷送他们上京,就等郑大人点头呢。
郑和应允了此事,先是跟三个人分别会了面,都谈了很久,先是为他们分析了做伪证会遭到的责罚,而后又讲明朝廷定会为他们做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实是怕他们到了京城之后反口。
索性三人看着也都算诚恳,也不像是那种敢拿身家性命做赌注的人,于是郑和安排五山和六山于十日后带着五十精兵护送三个证人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