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客和云儿落座弈棋,棋客这才想起,对面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而已,不由得呵呵一笑:“孩子,既然你要与我下棋,那我让你六子吧。”
云儿嘻嘻一笑,爽快的回答:“好啊,那就多谢了,我落子咯。”
说完,云儿不紧不慢地在同一个角落放下六个子,连成一个漂亮的梅花,然后他笑眯眯的模样对棋客一摊手:“请吧。”那神情如风如玉,全没有半点害羞生涩。
棋客心觉有趣,哈哈一笑:“孩子,我让你六子,你却不占四角星位,看来你还是挺谨慎的嘛,是不是刚学下棋啊?”
“是啊,我学会下棋才三年。”云儿一贯的乖乖笑容。
棋客点点头:“真是好孩子。”棋客心想,既然是个孩子,该给他来一场教学棋局,心中打定主意,便随意落起子来,两人你一子我一子,都下得从容平静。
另一边两个棋客的棋局可就精彩了,抢位、搏杀、对冲,由于两人彼此都比较熟悉,因此一上手就是激烈的冲突,这局棋下到一半,武场那边完成了武课,武场练武的弟子、府中的下人都从武场中涌出,正好看见这里下棋的四个人。
人们争先恐后地过来观棋,人潮蹿动一番之后,对围棋有些了解的就凑到了两个棋客精彩厮杀的棋局那里。
“这野种又来了?”一些人看到了小云儿,都好奇地凑了过来,他们可没听说小云儿也会下棋。
云儿这个家伙是私生子,也已经是绝堡公开的秘密了。平常大伙见到他,还会开玩笑似的叫他野种,他也不生气,通常会笑眯眯地打招呼。
倒也因此,他和堡内大多数人都混得很熟,不管这些人喜不喜欢他,至少见了他不会像见个鬼似的。除了炎少爷和大婆婆下令围堵他的时候,其他人倒也不会见到他就喊打喊杀的。
两位棋客之中的一位明显的棋高一筹,两人搏杀了五十招之后,他终于占尽上风,另一位便弃子投降了,那位棋客哈哈一笑,抱拳道:“果然还是桂老啊,苏某自认不敌了。”
看样子,虽然输了,这位姓苏的却还输得心甘情愿。
桂老也抱拳说道:“客气客气,苏老弟的棋艺大有长进啊,再这样下去,再想赢你,我就有心无力咯,对了,马老弟呢?”
他嘴中的马老弟,正是他们一起过来的三人之一,现在正和云儿对弈,那位苏姓棋客淡然一笑:“哈哈,单单这一点就可知道,还是桂老厉害呀,对弈中竟然心无旁骛。其实啊,刚才来了个孩子,邀马老弟下棋,他大概去教导那孩子去了吧,哦,这不,就在那边吗。”
说着,两人不理旁人眼光,背手站起,走到了马老弟和云儿的棋局处,可是,等两人看清棋局,却大吃一惊!
白子已经输了,输在第三十六步,黑先白后,棋客让了六子,自然仍将先手执黑权让给了云儿,马姓棋客正自呆愣愣地看着棋局,显然,在输的时候,他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姓棋客细看棋局:“大龙手法?马贤弟,你还让了他六子?”
马姓棋客听到苏姓棋客的声音,扭过头看了看他,终于叹了口气:“唉,虽然我让了六子,但我输了就是输了,呵呵,真想不到,这里竟然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孩子。”说完,转向云儿问道:“孩子,你这大龙手法是谁教的?”
“是我娘。”云儿笑眯眯地回答,答完,他说道:“既然我赢了,那我可以找你们另一个人来一局吗?”
“呵,你这孩子。”马姓棋客哈哈一笑,对苏姓棋客说道:“苏兄,你也看到了,让了六子我就输了,这局棋倒成了他教我了,我看哪,这孩子让不得的。来,你来替我报仇吧。”
“好,我来。”苏姓棋客在众人目光下坦然坐下,仪态儒雅,一派文人气:“孩子,我不敢让你六子了,我让你先手吧,请。”
从让六子变为让先手,云儿也不着恼,嘻嘻一笑:“那我不客气了。”
云儿执黑落棋,两人对面落子。
棋盘上,依然如故的平静,云儿的棋,居然下得一点火气都没有,就如温香软玉,就如春暖花开,苏姓棋客也是越下越心奇,云儿不进攻,他就攻上去,但苏姓棋客也是稳固型的棋风,进攻的同时,下得倒也稳扎稳打。
谁知,第三十六子,依然是第三十六步,云儿的大龙再次形成,他满意地拍拍手:“先手就是好啊,叔叔,我又赢了。”
那苏姓棋客双眼紧盯着棋盘,目瞪口呆,他不明白,为什么温软的走法,竟然走得出刚劲无比的大龙?为什么走入对峙之局的棋局,居然会转瞬之间急转而下!本来,在马姓棋客输棋之后,他还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谁知还是着了道……
这……这孩子?
苏姓棋客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前厅之事已经议毕,都天武和大婆娘正陪着那个客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正好看到这里围着一大堆人。
大婆娘将脸一沉:“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大婆娘积威已久,她吆喝一嗓子,众人立即散开,让出一条路来,只有三个棋客和棋盘上的云儿没有动。大婆娘一眼瞅到云儿,顿时大怒,如下山猛虎般冲上去,一把揪起云儿:“你个小兔崽子,不在后面好好待着,来这干什么?你还敢惊扰贵客,还不快滚!”
云儿滑溜无比,将头一偏,没让婆娘揪到耳朵,只被逮住了肩膀,没等他开口说话,旁边的棋客桂老却将脸一沉:“放手。”
这句话十分威严,大婆娘平素在家中作威作福,哪被人这么出言不逊过,闻言顿时愣了,可那桂老可不管那么多:“你这悍妇是哪里来的?我们正在下棋,你缘何搅局?”
那大婆娘正打算撒泼,猛然想起这几位客人的身份,脸色顿时一变,愤怒的表情一下变成陪笑的脸:“嘿嘿,几位贵客不知,这只是个卑贱的……”
“棋局之中无贵贱,棋局之中无长幼。”那位桂老沉着脸说:“放开他,我还要与他对弈一局,如果你不想安静的看着,就请离开。”看来,看到婆娘撒泼,这位桂老是微微有些动怒了。
大婆娘还待再说话,都天武远远喝道:“好了,叫你下去听到没有,这几位都是贵客,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下去!。”都天武平素也没少受老婆的气,这下揪到机会,在客人面前自然要威武一把。
那大婆娘被都天武说得嗔目结舌,当场脸就变了,泪水顺着她胖脸颊就落下来了,但看到都天武身边的那位客人,她终究没敢发作,就这样闷声不吭地走了。
没等大婆娘走远,云儿直接拍手跳了起来:“欧,欧,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恶婆娘回家生闷气,太好咯!”
“哈哈哈。”众家丁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婆娘平常特别爱剥削下人,积怨已久,如今看她吃了憋,当然忍不住哄笑起来,反正法不责众。
“什么?怎么都笑了?”是桂老问的,对于这些童谣,他还真听不明白。
云儿抓着头嘻嘻一笑:“没什么,说着玩的,我们还来吗?”
桂老点点头,郑重地坐上棋桌,说道:“孩子,你棋力不俗,我让你棋先,希望你还能给我个惊喜。”桂老明显是这三人之中棋力最高的,因此在马姓棋客和苏姓棋客败下阵后,他还能如此冷静地让云儿先手。
都天武的那位客人献出有趣的表情:“哦?桂老亲自上阵?”
马姓棋客和苏姓棋客冲他作揖道:“惭愧惭愧,我二人都输了。”
那位客人献出一丝惊色,随即笑了:“真有趣,桂老,别留手,不过我期待这个孩子的表现,如果你输了,我上。”
桂老点点头:“公子知道我的脾气,只要在棋盘之上,我必不留手。”
棋局开始,桂老吸取教训,不给云儿机会,一路穷追猛打,虽是后手,却一路占据着上风,然而云儿却毫不气馁,不论桂老如何打压,他都稳稳地走着自己的棋。
接着……桂老败了,占尽优势的桂老依然败了,在第七十二子。
桂老悔恨地一拍大腿:“哎呀,可惜可惜!就差一子,我就能破了你的先手大龙了。哈哈,这位小兄弟,你果然让我惊喜啊。”
在一旁,都天武和那位客人都大吃一惊,这孩子居然能赢他,下人们不知道,云儿不知道,他们可知道,这三位都是朝廷棋院的棋手,桂老还是棋门一院的管事,三个人都是国手级别的啊。
那位客人终于按捺不住:“孩子,按刚才说的,我们俩来一盘好吗?你累了吗?”
云儿笑嘻嘻说道:“不累,咱们下吧,好不容易遇到对手,我下完再回家。”
“哦?你家不在这里吗?”那位客人问道。
云儿回答:“我家住在后山,那么,还是我先手吧?”
那位客人走过来,施施然坐下:“那可不行,你的大龙手法那么厉害,我可不敢让你先手,再说,你和我的三位朋友下了三盘了,他们都让了你先手,这回,说什么也该给我先手了吧。”这位客人倒是真不把云儿当成小孩子看,一上来就抢先手。
“啊?”云儿呵呵笑了一声,居然似模似样地劝道:“对付小孩子而已嘛,那么认真干嘛?连先手都不肯让我。”
“哈哈!有趣有趣。”那位客人也不动气,悠悠然地一笑,说道:“你这孩子倒也有趣,不过桂老说得对,棋盘之中无尊卑,无长幼,就凭你能赢桂老,本……我岂敢大意疏忽?”
“呵呵,那好吧,请落子吧。”云儿也不动气,洒然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请他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