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六岁的男孩坐在学校的围墙上,初夏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他的面容,他那黄褐色的脸,因为光亮,倒显得比往日有生气。
他坐在围墙上,面对着那充满“快乐”的操场,他望着那里,眼睛顿时便湿润了。他想不懂,也不想懂,那些人为什么能这么“开心”呢?为什么我只能得到孤独和寂寞呢?这人们所谓的“快乐”到底是什么呢?
他疑惑着,也不愿去想它,他抬起头,面对着太阳。那明亮的球体好像也和他开玩笑,不断地向他照射着刺眼的阳光。他想向天空大声倾诉:“为什么我只能得到这些呢?我难道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得到快乐呢?”。但他却发不出声来,也不可能发出声来,因为他不知道用哪种声音才能表达自己的心声。
这时,一个淘气的同学竟拿着木棍戳他:“董哑巴!董牧笛!嘿嘿嘿!你真的不会说话啦?”他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眼前充满罪恶的世界,喃喃自语着:“罪恶!罪恶!这世界上充满了罪恶!”。那个同学见他不理自己,便无趣地走了。
他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一个飞跃,跳下了围墙,他迅速调整了方向,跑向了学校的东面,几乎每一天,他都要到那里看看。他给小溪边那个长满芦苇的地方起了一个符合他性格的名字:人生。
那年春天,他的家被迫迁到了这里,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下午,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喜欢这个地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喜欢,因为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孩子,全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他曾听人说起过,这个地方本来是有几户人家的。但他们又因为没钱,离开了这片土地。从此以后,他每天都要来这里看夕阳。
他穿过一片浓密的芦苇塘,因为怕鞋子被沼泽粘住,索性脱下,一手抓着一只,光着脚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迈向那棵大树。
他又穿上鞋,虽然这里没有多少人走过,但他还是十分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见没人,便顺手扫开了树底下的毛草,树底下便清清楚楚地显露出一个半大的小洞。他趴下使劲的挤进了这个小洞,他想,这个世界上的人若不像我这么小,是绝对进不来的。他正爬着,头顶的荆棘根又长出来了,他只好一边折断这荆棘根,一边努力地爬着。
他爬着爬着突然停下了,小心翼翼地翻开前方的毛草,一个不小的世界便显露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世界,永远的世界!”他大叫着。
这声音惊起了躲在芦苇中的白鹭,它们飞着、叫着,他很惊讶,也很惊喜。可是,白鹭不能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过了一会,它们都向远处飞去了,世界又变得死寂、空虚了。他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他很孤独,是那种一朵梅花绽放,却看不见另一朵梅花的孤独。他看到的尽是一根根杂乱无章的小草,偶尔有一两朵野花罢了。风雨一来,小草都随风飘动,风往哪里吹,它们就像那里倒。而那些野花,风雨过后,也是零落的零落,残留的残留。但他不一样,他傲然挺立,不畏风雨,可是因为没有一朵和他一样的花,他也渐渐地暗落星空了。
他望着,望着眼前那似乐非乐的校园;他听着,听着一曲又一曲忧伤的蝉鸣;他闻着,闻着一股又一股罪恶的气味。
他再也受不了了,坚定地站起来,目光炯炯,好像要去做一件大事。只见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坚定地举在他黑乎乎的脑袋上,宣誓:“我这一生都要与罪恶为敌,与光明为伍,不管前景如何,不管未来如何,我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宣誓人:董牧笛。”
这声音,这呼喊,都发自于他的内心深处。他喊过之后没有坐下,他立在那里,热泪如清泉从他的眼眶里流出,夕阳照在他的背上,好像一座坚韧不二的塑像。
一个放鸭的小孩听到了,他先是一惊然后飞快的赶着他的鸭,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全村人。那一村的人都深信,这个孩子绝非儿戏,真的像一个有志向的人一样,他的名字叫董牧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