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良回到林中,华戎等三将已将投降的弥勒军士兵集中起来。
风野良关切道:“我们损失了多少弟兄?”
华戎黯然答道:“刚清点完各部,一共死了两百二十七名弟兄,伤重至无法再前进的有三百零九人。”
风野良没想到折损了这么多连云寨的弟兄,不禁黯然神伤道:“损失了这么多弟兄,都是我的责任。”
华戎安慰道:“大寨主切莫自责,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这帮兄弟从上山那天就已经做到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何况对方死了两千多人,我们这场反伏击战赢得还算漂亮。”
风野良道:“死去的兄弟们都就地好好安葬吧,无法参加接下来战斗的兄弟留下来好好养伤,日后再回归寨子。华大哥,你再点出四百多名兄弟留下来照顾他们。”
华戎皱眉道:“我们原本兵力就少,再留下四百人是否……”
风野良摇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些弟兄们的伤势太过严重。而且我们又不能在城镇住宿求医,只能在这荒山野岭露宿,必须有人留下来照顾。”
华戎见大寨主执意如此,便不再坚持。
风野良在将士们的陪同下来到那群俘虏面前,问道:“你们这里谁的军阶最高?”
一名膀大腰圆的方脸大汉从人群中大步走出,挺胸道:“我叫屈通,是一名千夫长。剩下的弟兄里以我的军阶最高。你们要杀便杀,何必这么啰嗦!”
风野良哑然道:“谁要杀你们了?我是让你好好清点一下部署,然后放了你们。”
一众弥勒军士兵本以为必死无疑,谁想对方竟然要放了自己,人人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许宁急道:“大寨主,不能放啊!”
华戎也道:“此次长途奔袭,本就是打个出其不意。若是放了这些俘虏,他们回去报信怎办?”
风野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道:“这群伏兵都是步军,只有百夫长级别以上的军官才有战马。咱们把战马全都带走不就行了?难道咱们四条腿的战马还跑不过他们两条腿么?”
穆风道:“大寨主,就算他们来不及回去报信。也难保不会从后方袭击我们!”
此话一出,连云寨一方纷纷出言反对。
风野良苦笑道:“那依你们说该怎么办?”
众将互视一瞥,许宁一咬牙,伸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风野良的脑海中掠过当日在钱塘城内屠杀战俘的事情,浑身一颤,猛喝道:“不行!”
连云寨一众头领还是头一回见到风野良发怒,当下均默不作声。
风野良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说道:“几位大哥听说过前几日在钱塘城中杀俘虏的事情么?”
众头领身躯一震,华戎闭目叹息道:“当日我入城打探情报,在瓮城边上的城墙亲眼目睹……唉……”
风野良沉痛道:“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何况他们已是手无寸铁的俘虏。我风野良绝对不允许那日的惨状再度发生!”
华戎道:“可是,他们若反水起来该如何是好?”
此时,屈通和几名看似头的弥勒军人一起走了过来。
他问风野良道:“大寨主,你真的不杀我们?”
风野良郑重点头。
屈通和那几名军人忽然“扑通”一声齐齐跪下,正色道:“多些大寨主不杀之恩。我们兄弟在此起誓,即日起脱离弥勒军行列!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话音一落,近三千名弥勒军士兵齐齐跪下,一起发起了毒誓。
风野良将屈通扶起,然后转头对华戎等头领道:“现在,诸位兄弟觉得如何?”
华戎望着屈通等人道:“我们大寨主宅心仁厚,希望你们兄弟能说到做到。”
风野良问道:“那你们日后有什么打算?”
屈通等人说道:“我们这几千弟兄的家乡都在南海雷神岛一带,若不是被人忽悠了,谁会千里迢迢来这里打仗送命?我们会在附近山里先修养几天,等养好伤后再想办法回到故乡,日后继续打渔耕田吧!”
风野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不用风野良吩咐,屈通等人在交出所有战马后朝深山里进发。
风野良留下四百多人照顾寨中伤兵,自己率领两千骑兵继续朝前进发。
第二日午时不到,部队已顺利来到钱塘城外的一处山丘上。
风野良伫马山坡,眺望远方山谷下密密麻麻的白色营帐,半晌后将视线锁定在东面的一片营区,微笑道:“华大哥,你们来瞧瞧那里是否弥勒军的中军主帐?里面大约有多少人?”
华戎等人凝聚目力望去,半晌后点头道:“大寨主所言不差,那里正是中军主帐。看营帐的数量规模,大约有两万人。”
风野良一边观察一边说道:“这中军大寨一共有八个大门,咱们就从东门杀入,然后趁乱直奔中军大营取敌人主帅的首级。我事先已与叶太守他们约定,一旦敌军大营起火,他们便会从城中杀出,我们里应外合,必定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华戎朝后方一声令下,两百多名骑兵从包裹里齐齐取出一面旗帜挂在大枪上。
华戎笑道:“启禀大寨主,在下事先做了点小小的准备。这些旗帜一挂出来,敌人做梦也想不到咱们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华大哥可真有你的,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说完带头朝山坡下冲去。
两千骑兵避开其他营寨,宛如潮水般直扑弥勒军的中军营地。
弥勒军主帅正端坐在营帐里,等待尚问天带着连云寨头领的首级前来复命,哪料到连云寨的奇兵竟然半路杀出,营寨防卫不及间乱作一团。
连云寨骑兵以两三人为一组,专挑敌人的大小头领砍杀。
弥勒军将士昨夜攻城已十分疲倦,眼下正在午休,一听四周杀喊声大作,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纷纷做了连云寨骑兵的刀下亡魂。
连云寨骑兵一面砍杀敌人,一面在营中四处放火。
几百面绣着黑底白云图案的旗帜在营寨中四处飘扬,乱作一团的弥勒军将领根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马。
叶太守正在城头休息,远远望见对方营中燃起一大片黑烟,登时从地上齐齐站起,一脸惊喜道:“是连云寨的救兵来了!”
话音一落,四周将士纷纷从地上站起,士气大振!
郭援老谋深算,当下命令斥候前去探视,以防有诈。
半晌后,快马奔腾而回,那斥候急得连话都差点说不清楚:“到……到处都是连云寨的旗帜,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敌军的中军大营已经……已经大乱了!”
郭援纵身长笑,当即下令城中兵马全部出城杀敌!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两万多钱塘军将士如出柙的猛虎,朝弥勒军因席卷而去。
弥勒军营原本就已混乱不堪,人人失去了斗志,哪里抵挡得住士气如虹的钱塘军,齐齐朝北方退去,相互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风野良抓到一名弥勒军百夫长,问出主帅的营帐后带着几十名骑兵杀了过来。
岂料挑开帐篷大门一瞧,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骑兵们骂道:“他娘的,这老狐狸溜得倒快!”
风野良沉着道:“大家分头行动,务必要抓到弥勒军主帅!”
可惜,场面太过混乱,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弥勒军主帅的影子,就连牧人鱼等天煞族高手也都趁乱逃走。
风野良正心叫晦气,不料前头撞见一彪军马,领头的正是忠武将军郭援。
双方合兵一处,朝溃退的弥勒军追杀而去。
大军追了十多里地,来到虎跳峡前。
正要进入峡谷,只见峡中弥漫起一层浓浓的绿雾。
不小心抢先一步进入谷中的钱塘军士兵纷纷中毒倒毙,剩下的则被同伴拖了出来。
欧阳玉田从人群中闪出,默默地施展起法术。
等毒雾散尽,敌人的主力大军已经逃远了。
风野良要策马追赶,却被郭援拦住道:“敌军虽退,但是主力仍在,元气未有大伤。有道是穷寇莫追,咱们还是回城吧。”
风野良见状,也只得悻悻而退。
回师途中,风野良记挂城中的云梦,本想问郭援一下,却见欧阳玉田也在边上,便硬生生地将话吞回肚内。
郭援见风野良欲言又止,微笑道:“小风,你此次功劳甚大,回城后必定会连升三级。年少有为,可喜可贺啊!”
风野良还未答话,穆风已抢先说道:“我们大寨主才不稀罕你那小小的军官职位。”
郭援一怔,目光疑惑地望着风野良。
风野良知道此事迟早要解决,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扼要的说了一下。
郭援听完后半晌没回过神来,片刻后沉声问道:“小风,你是否能告诉我接下来如何打算?”
风野良坦然道:“我既然已经答应连云寨的兄弟们做大寨主,那就要履行诺言。”
郭援不说话了。
大军行至虎山脚下,沉默许久的郭援忽然招呼风野良和连云寨三将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说道:“就到这里吧,委屈诸位连云寨的弟兄在山下安营扎寨。片刻后,犒劳各位弟兄的东西都会一一送到。”
穆风怒道:“怎么,我们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连城门口都不让咱们进去?要我们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郭援微笑道:“这位兄弟言岔了。贵寨是我们钱塘城的大恩人,我郭援岂敢慢待?只是诸位此时进城有些不大方便。”
穆风道:“我说我怎么不爱听你这老头儿说话呢?我们为啥进城就不方便了呢?”
许宁冷笑插道:“郭老将军嫌弃我们是贼,谁敢放贼进家门啊!”
郭援正要解释,却听华戎说道:“你们两个都不要闹了,郭老将军这样安排是为我们好。咱们连云寨与官军打了这么多年,在朝廷的心目中恐怕和弥勒军一样都是反贼吧。你们两个现在进城去,等着被人抓啊!”
郭援点头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请求贵寨支援是叶太守的意思,他和贵寨的老寨主交情深厚。但是总督大人却对你们十分反感,而且他和叶太守关系素来不睦,难保不会对各位英雄不利,所以还请各位委屈一下。”
此言一出,许宁和穆风都沉默了。
风野良道:“老将军请放心,我们会安守在城外,以防弥勒军的反扑。”
郭援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唉,小风啊。虽然你舍弃了军旅官途十分可惜,但是连云寨素有侠名,你当了他们的大寨主也不委屈,只盼你能好好引导约束他们。”
风野良想起郭援对自己的好,当下心头感动,抱拳哽咽道:“谨记老将军教诲!”
郭援一声叹息,勒马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华戎叹息道:“这郭老将军是个忠厚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