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第三层。
这里没有人,没有宫殿,就连地面都看不见,有的只是无垠的黑暗。
风野良踏足在一片虚无的空间内。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片虚无中的,只依稀记得自己是沿着那条长长的阶梯一直走着,而且前方始终有一块光明照亮在头顶上方,可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一片虚无之中。
风野良朝四周喊道:“喂!有人吗?”
回答他的也是一片虚无。
就在此时,一个令他倍感意外的声音出现:“小风,是你吗?”
风野良惊愕回头,望着突然出现的叶惊雨怔怔道:“叶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叶惊雨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便跟着过来了。你小子跑的还真快,我差点没能追上你。”
风野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当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时脑袋忽然裂开般疼痛起来。
叶惊雨关切道:“你怎么了?”
风野良等疼痛感稍微过去点,这才捧起脑袋苦笑道:“没什么,头有点疼,现在好多了。”
叶惊雨道:“这是哪儿,怎么会这样?”
风野良望了望四周的环境,蹙眉道:“也许我们连闯了两层,坛城觉得这第三层也困不住我们,便临时改了决定,想要将我们困死在里面。”
叶惊雨道:“这坛城的主人虽然行事乖戾,可我看他似乎玩兴很浓,完全一副正在游戏的状态,应该不会中途破坏自己的游戏规则。”
风野良和叶惊雨原本是好兄弟,可他见叶惊雨似乎有点帮坛城主人说话的意思,便冷笑道:“你和他很熟么?怎么知道他不会中途改变游戏规则?”
叶惊雨原本抱着同舟共济的态度,不想和风野良计较,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说的话后按耐不住心头的一股无名业火,怒喝道:“没大没小的,我他妈可是你师兄!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一下!”说着,抽出了墨炎剑。
风野良也怒喝道:“凭你也配教训我!”说着拔出了单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墨炎剑和黄金手镯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颤鸣。
两人心头一震,接着有些清醒过来。两人面面相觑,目光却在四下打量,直觉告诉他们,一定是这片“虚无”在作怪。
风野良也觉得四周安静地有些出乎寻常,可他觉得更奇怪的是,自己的内心仿佛有一股难以言语的躁动想要发泄出来!
这股躁动越来越强烈,强烈地几乎要破体而出!
不仅是他,就连叶惊雨这等修为都感受到了各自体内的这股莫名的躁动。
有鬼!
这地方肯定有鬼!
风野良连忙强运体内真气压下这股躁动,对叶惊雨喊道:“这地方邪门的很,师兄你务必要凝神静气,否则就会为人所趁!”
叶惊雨越是拼命想要静下心来就越是烦躁,到最后他的双目竟然“噌”的一下变得血红,然后拔刀朝离自己最近的叶惊雨冲杀过去。
他的出手完全没有章法,完全是一股不要命的打发,任凭谁看了都知道他此时已迷失了心性。
叶惊雨可以砍风野良,可风野良却不能动他分毫,所以他只得施展身法一边游斗一边思考对策。
就在此时,风野良的耳中似乎传来了一阵杀喊声。
杀喊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贯穿两人的耳膜。
渐渐的,风野良的眼睛如同叶惊雨一般变得血红,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杀……
在震耳欲聋的杀喊声中,两人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置身于一片修罗杀场之中。
周围旌旗飘扬,血光蔽日,杀声震天。
就这样疯了不知道多久,风野良的意识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他望着四周那鲜血淋漓的恐怖场景,心头充满了恐惧。
这是在哪儿?叶惊雨呢?他们又是谁?
风野良惶惶不安地四下搜寻着叶惊雨的身影,可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士兵,
硝烟很大,风沙更大,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只看到各种各样的冷兵器伴随着四下暴溅的鲜血而上下翻飞着。
打了半天,斗了许久。
有人倒下,却没有人死亡。
因为每当士兵们倒下之后,很快又会提着武器站起来。
他们仿佛不会死。
只要这里还有战斗,他们就不会死。
然而,自己会死么?就在风野良心里这样想的时候,一柄利剑穿过了他的胸膛,旋即带着一股热热的血液抽了出去。
风野良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倒下了。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叶惊雨的身影,他们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着,砍倒了一群又一群围上来的士兵。
可每当他们砍倒一名士兵,立马又有十名士兵冲上前来。
这些人仿佛砍之不尽,杀之不竭。
终于,叶惊雨也倒下了,高举着墨炎剑倒下了。
当风野良觉得自己离死亡不远时,忽然一阵电流穿过脑海。他下意识地重新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单刀再次冲入了战团。
他见人就砍,见人就杀。
砍……
杀……
此处无人不能砍!此地无人不可杀!
谁敢阻我?谁敢拦我?
什么?神要阻我?那我就杀神!
什么?佛要拦我?那我就杀佛!
风野良的刀劈入了一名近前士兵的肩胛骨内,他很清晰地听到了刀锋砍碎骨头的声音。然后,在他的肩胛骨上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只不过这次除了声音十分清晰以外,就连那种骨头碎裂的疼痛感都那么清晰。
不过,当对方的刀抽出去时,他伤口处碎裂的骨头马上奇迹般地愈合起来,仿佛不曾伤过一般。
既然不会伤,又有何碍?既然不会死,又有何惧?
风野良杀得很起劲,很痛快,简直酣畅淋漓!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砍坏了多少件兵器,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只有不停地劈,不停地砍才能让自己胸中的火焰平熄下来!
累了。
他表情麻木地将单刀插入一名士兵的胸口,再转身将右手短剑刺入另一名士兵的脖子,十分难得的看了一眼他们的脸庞。
其实,他本不必看的,也不该看的。或许是因为他杀累了,需要别的东西来刺激一下早已麻痹的神经,或许是因为命运注定他要看上这一眼。
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风野良顿时不动了,旋即像醒悟了什么似的跪倒在地。
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
叶师兄!
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
就在风野良欲哭无泪的时候,对方手中的兵器也顺势插入了风野良的胸腹。
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鲜血浸湿了他们身下的泥土。
一粒种子在这片鲜血的浇灌中茁壮生长,它冲破了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厚厚泥土,呼吸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最后绽放出妖艳的舞姿。
阿修罗花,战争之花,血腥之花。
当阿修罗花绽放出应有的光辉时,另有两个生命似乎正在悄然结束。
风野良缓缓倒在血泊中,耳边的杀喊声依旧,却越来越遥远。
他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成为一个类似胎盘的事物。
然而,生命转轮真的就此停止了么?还是说一轮生命结束了,另一轮新的生命又开始了?
场中杀声依旧,血色依旧。
原本同样倒在血泊中的“叶惊雨”忽然站了起来,渐渐的,化作一个年老的僧侣形象。
这名僧侣望着地上的胎盘,嘴角浮起一丝诡异难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