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良愣愣道:“云姑娘……你怎么上来了?”
云梦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微责地瞪了一下风野良,不知是否在责怪他擅自取下了蒙在口鼻处的毛巾。
风野良本想解释几句,可那刺鼻的气味令他说不上半句话来。
云梦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往前方飘掠而去,和她同行的还有另四名少女,而她们正是欧阳玉田身边的那几位。
这四人奉了欧阳玉田的法旨,以两人为一组,分别朝左右城墙巡视情况。
她们脸上都蒙着浸透了药水的白布,再加上本身多年来的清修,对于血雾中的毒气有着较强的免疫力。
风野良顺着她的身影望去,只见城头上另有不少地方有些了小骚乱,情况和风野良这边差不多,都是由于擅自取下毛巾而被血雾扰乱了心智。
这血雾当真诡异的紧,难道弥勒军中当真有如此高明的法师?
就在风野良思绪混乱之际,他不经意地瞥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血雾中一闪而出,以闪电般的速度掠向了主城楼。
风野良的身体在经过改造后,目力远非寻常武者所及。
他在混乱中依稀辨识出那是一群蝙蝠。
一群蝙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群蝙蝠清晰组织成一个人的形状。
风野良心中警觉,难道这蝙蝠是弥勒军中的法师所幻化?
眼见这群蝙蝠直扑欧阳玉田,不用多想也是知道对方是想干吗了!
风野良二话不说,施展神农步的绝妙身法疾掠向主城楼。
云梦急道:“你要去哪里?”
风野良回头道:“妖人要刺杀欧阳先生,我去帮忙!”
云梦微一颔首,跟在他身后掠出。
及近主城楼,耳边响起一声呵斥,正是从欧阳玉田口中发出。
“欧阳先生莫慌,钱塘军战士风野良来了!”风野良担心欧阳玉田已遭了毒手,眼前又浓雾弥漫,便事先出言警告。
“我在这里!”
一个声音穿破浓雾,悠悠回响在耳边,紧接着一个身影在眼前一晃。
风野良心头一紧,提刀跃入雾中。
雾很大,很浓,大得几乎可以遮天,浓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面前的城楼建筑也在这一片浓雾中渐渐失去了踪影。
到最后,风野良发现连那个身影都消失不见了。他大喊着欧阳玉田的名字,可半天都没有回音,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
就在他茫然无头绪的时候,一个充满了成熟女性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牵着我的手,我带你走出这片浓雾。”
风野良还没来得及喝问是谁,那个声音的主人便不由分说地牵起他的手缓缓道:“我不会走得很快,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便行。”
明知道此时此刻不该发生这种古怪离奇的事,但不知为何,风野良难以抗拒那个声音。
那只手不大,很温,很软,很滑,一握就知道是女性的手。
这只手温如天下最好的玉,软似一尾没有骨头的游鱼,滑若钱塘城里最好的绸缎。
如果不是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如此诡异的气氛下,风野良简直会陶醉了。
如果在平时,就算要砍掉风野良的手,他也绝不舍得放弃这一只手,但现在他不得不放下。
因为在这里,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地盾适时地跃出黄金手镯,那只手的主人似乎一声惊呼,旋即抽回了那只手。
风野良右手单刀旋转如飞,朝对方离去的方向连劈数刀,却发现都劈了个空,而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清流自地盾流入体内,洗涤着他渐渐迷蒙的意识。
“你是谁?”风野良左手地盾,右手单刀,用耳朵凝听着四周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有的只是那只手的主人的声音:“这里的雾气一向很大。站在这里,你是看不到我的。”
风野良冷冷道:“那你为什么能够看到我?”
他不断说话,好尽快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那只手的主人叹息道:“我在这雾里呆了一百多年。一个人若是在这片雾里来回走上一百多年,便是闭着眼睛也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很落寞,也很寂寞,仿佛一个独守空闺的女子在默默等待着她的情郎。
风野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只知道她的声音仿佛有种强烈的魅惑,吸引着风野良想要好好看清楚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那个声音哀然一叹道:“一百多年哩,只有你一个男人来过这雾里。难道就连你也不愿意陪我走走聊聊么?”
风野良起初抗拒着这个声音,可渐渐的,他不由得想:横竖这片雾气这么大,自己是辨别不了方向了,跟着这女子又有何妨?如果她要害我的话大可以趁我看不见东南西北的时候杀了我,何必跟我费这么多话?
想着想着,他便再度牵起了那只手。
一个人的路很漫长,两个人一起走总是很快的,尤其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一个是声音美若天籁的女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浓雾终于散去,露出一大片的城楼。
风野良通过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背影。
背影,仅仅是一个背影,风野良的魂便被勾去了一大半。
当那个背影转过来时,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勾魂夺魄。
除了云梦,也只有那日山洞里**自己的女蜥蜴人惜缘能与之媲美了。变幻成人形的惜缘很美,可与眼前的这位佳人相比,还是逊色了一筹。
当惜缘施展浑身解数诱惑自己的时候,自己还能勉强镇定心神坐怀不乱,可她只是轻轻的一回眸,自己的心理防线终告瓦解。
“来,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咱们坐着休息一下。”
风野良望着她,怔怔道:“坐?坐哪里?”
女子抿嘴一笑,拉着他在一张红色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风野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从何时来到了一个红色的大房子里。
这里的一切都是红色的。
红的墙,红的茶几,红的椅子,红的地板,红的天窗……就连那女子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红色的。
血一样的艳,血一样的红,红得令风野良的心底升起一股难以抵挡的燥热。
他坐在椅子上,女子没有紧贴着他坐下,而是来到了相隔不远的梳妆台前袅袅坐下。
女子解开头发上的发髻,将一头如瀑布般的黑亮秀发散落腰间。她的皮肤很白,在红色衣服的映衬下显示出一种女性特有的红润光泽。她的五官很美,体态很美,就连她对着镜子解发髻的模样也美得令人难以呼吸。
风野良觉得大脑快要停顿了,呆呆问道:“这……这是在哪里?”
“我家。”女子嫣然一笑,宛如一缕春风吹散了风野良心头所有的阴霾和疑惑。
“哦,你家。”风野良迟钝的答了一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沉沉的,有很多事情都反应不过来了。
屋很艳,人很美,气很香。
人们常说“色香味俱全”,一个女子若光有色已然是不够的,因为大部分男人的眼睛和心思一样总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所以一个女人如果懂得运用嗅觉的魅力,就如同懂得“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男人的胃”这个道理。
风野良的眼神纵然还没有变化,可他的心思连同嗅觉一起被留在了原地。
香,很香。
香得让人沉醉,不想再起来。
在这色与香的层层环抱下,风野良的心似已渐渐迷失了方向,他甚至涌起一个念头:如果能永远坐在这里,看着眼前的美人,嗅着鼻尖的香气该有多好?外面的腥风血雨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真想就这样继续待下去。
忽然间,一阵“嗡嗡”颤鸣声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宛如一道犀利的闪电,劈开了萦绕在风野良心头的重重迷雾,令他顿时感到清醒过来。
是天舞宝轮!
风野良觉得心中充斥着一股坚定的信念,这个信念支撑着他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女子似乎也听到了天舞宝轮的声音,不过她只是秀眉微蹙,旋即绽开一丝足以令冰雪消融,枯草重生的笑容,淡淡道:“你觉得我好看吗?”
风野良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说道:“何止好看。如果有人问我,你见过最美丽的女子是什么模样的,我会宁可不说的。”
“哦?”
“因为我怕他们说我骗人。”
“为什么呢?”
“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辞藻来形容你的美。既然说不出,那就宁可不说了。”
女子笑了,笑得很开心。
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听到男人说自己好看的时候,都不会不高兴的。
女子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娇嗔道:“刚才在雾里还以为你是个不懂风情的毛头小子,想不到这么会夸女人。”
风野良心中好笑,知道这番话是巫支祁的灵魂种子透过自己的嘴巴说出来的。若是妖女知道是一只老猴子在夸奖自己时,不知道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颤鸣声越来越清,越来越脆,那女子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娇艳。
她是在掩饰着什么?
“你很谦虚,也很诚实。”女子微微一笑道:“不过大部分女人都喜欢谦虚的男人,却不一定喜欢诚实的男人。因为太过诚实的男人总是缺少一点风情,而这点风情是女人最想拥有的。不过我不怪你,为了报答你留下来陪我聊天,我会给你好好上一课的。”说完,她朝风野良伸出了纤纤玉手,“我现在坐着很累也很不舒服,来,抱我去那张床上。”
风野良没有过去,因为屋外的那阵颤鸣声已经彻底荡涤了他的灵魂,祛除了他心底的迷雾。
他望着眼前的美人,嘴角浮起一丝坏笑道:“我的确很想做个坏坏的,女人见了都会喜欢的男人。不过,不是在你的面前。”
女子讶然道:“为什么?难道我不够漂亮,不够魅力么?”
风野良嘿嘿笑道:“你的风情也的确令人难以抵挡。不过说句老实话,只要我一想起你的年纪老到足以做我太奶奶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女子的面色变了。
一个女人也许不怕脏,不怕累,甚至不怕死,但是有一样东西是她们绝对会害怕的,那就是“老”。
不管是谁,只要是女人都一样。
风野良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因为她发现女子的眼神已经变得相当可怕。就在她怒视着自己的时候,四周的陈设都被忽然刮起的怪风吹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就连墙壁都开始裂开。
门窗被轰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