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很讨厌好吃懒做混日子的人,一直都很讨厌。
可是,自从转生到这幅身体上,顾长歌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23岁的他占据了一个十岁小童的身体,从原本主人残留的记忆里知道,夜里的大雪已经将贪玩迷路的小童冻死在后山的小山包里。
这个小童拥有一个跟他一样的名字,顾长歌。
天微微亮,顾长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边还烧着炭火。
他翻了翻手,发现自己的新身体完全没有迟滞,熟悉得让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顾长歌,而前世的种种只是一场奇怪的梦境。
醒来没多久,一个年纪跟顾长歌差不多大的小童推开门走进来,圆圆滚滚的脸蛋通红,胖胖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似乎是害怕外面的冷空气又把床上的顾长歌冻着。
“望舒?”顾长歌搜索了一下记忆,来的人是他的小少爷,原本的顾长歌正是陪这个少爷捉迷藏才导致迷路被冻死。
“长歌,你终于醒啦?”李望舒惊喜道,“我去叫老爹来。”
…………
顾长歌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
村里的人们对十岁的顾长歌竟然一个人在雪地里过了一夜还没死的事,啧啧称奇,对他变得越来越调皮捣蛋的性格非常宽容。
这三个月来,顾长歌已经完全把自己融入了这个新世界。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机器的世界里,人们还过着朴实的农耕生活。
这个小村庄非常偏僻,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外面的人进来,李大财主就是村里最有权力的人,连顾长歌也是他家二管家的遗腹子,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厚道的李老爷把他配给小少爷李望舒当书童。
这让顾长歌决心带着小少爷,过上混吃等死鱼肉乡里的平凡生活。
顾长歌知道,李望舒从小都没有把他当下人看待过,跟他好的跟亲兄弟一样。正因为如此,虽然间接由于李望舒的过错而死了一次,顾长歌也并没有怪他。
村里的人都说,李望舒一点都不像大财主家的少爷,顾长歌才像。
这顾家小子不过十岁出头,就敢带着家丁,满村满院的找村民收租子,还没事就带着李望舒小少爷蹲在村东头的老榕树下调戏过路的大姑娘小姑娘。
而李望舒呢,一点不觉得顾长歌做的有什么不对,反而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大哥。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顾长歌屁股后面,到处捣蛋。
顾长歌原本以为这样平凡的日子会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像往常一样,顾长歌带着小少爷蹲在榕树下嗑瓜子,眯着眼打量着路过的村姑。
李望舒扔掉瓜子皮,圆滚滚的小脸抖了抖,说道:
“长歌,我爹昨晚对我说我以后要当神仙。”
“你死了就变成神仙了。”顾长歌嗑着瓜子,眼睛都没转。
“不是那种鬼神仙,是那种踩着剑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李望舒认真的道,“我爹说我家祖上出过神仙。”
“你家就是土财主,你家祖上也是土财主。”顾长歌继续嗑瓜子。
李望舒大声反驳:“我家祖上真的出过神仙!我爹说了,再过一两个月,就有神仙来带我上仙山去学仙术!”
顾长歌这次没有再嗑瓜子,定定地看着李望舒的小胖脸:“你说真的?”
李望舒捏紧小拳头:“我拿我爹的宝贝烟杆发誓,骗你我就是大黄狗。”
顾长歌眉头皱了起来,问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
李望舒点点头:“我有证据,你不信就跟我来,我家书里都写了。”
说完拉着顾长歌往李宅跑去。
顾长歌一直觉得李家是真有钱,这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就是证据,亭台楼榭,池塘假山,一个个被精心设计,安放在这座大宅子里。
跟着李望舒在宅子里绕来绕去跑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绕过忙碌的家丁丫鬟,两人才来到一个以前家里人都不准两人来玩的地方。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看上去破旧不堪,连门楣上的门匾字迹都已经看不清楚。
两人知道,这是李家祖传的藏书阁,这一代的李家老爷从小就不爱看书,到现在连字都认不全,这里也就没什么人来了,全家人干脆就把这里当做是祖地,过年过节拜一拜。
李望舒轻轻推开门,只见楼内拜访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架,书架上干干净净,好像经常有人打扫。
顾长歌和李望舒一起用力的把门推得更大一点,好让外面的光线照进来。
只见书架上从残破不堪的竹简到现在常用的纸质书籍都分门别类的好好放着。
“你家还真不是普通的土财主。”顾长歌惊奇地说道,“你家是有文化的土财主啊。”
李望舒瞥了一下嘴:“你看,我没骗你吧。我家家史就在二楼,你要看就上去好好看看,我家是不是真的出过神仙。”
顾长歌毫不客气,拉着李望舒登登登爬上二楼。
二楼的格局小了许多,墙上挂着一幅大字:“陋室清心”,让小楼凭空多出一股笔墨气息。
只见这二楼里书架只有一排,上面放着许多凌乱的书籍。
顾长歌搬来凳子,踩在上面,细细地打量着书名。
最上面的是李家的家谱,家史,而下面一排则是一堆千奇百怪的书籍:
《五洲妖兽志》、《论金丹为何是圆的》、《六大派派花情史》……
顾长歌哭笑不得,看着书名,还以为回到了前一世的图书馆里。
忽然,“卡擦”一声脆响,年久失修的雕花木凳竟在此时折断了凳腿。
顾长歌反应不过来,一个前倾倒了下去,碰倒了书架。
“哗哗,”书架被撞得倾斜开去,斜了一个巨大的角度,竟脱离地心引力般停在了空中。
“喀拉”一阵细微的响动,顾长歌拉着过来扶人的李望舒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挂着书画的墙壁慢慢地展开了一个七尺高的方形洞口,那副大字门帘似的挂在洞口上方。
“我说怎么一楼这么大,二楼这么小呢。”李望舒兴奋的拍着手,“长歌,进去看看?”
“你带着外人随便进你家租地的密室,这么做你爹娘知道吗?”顾长歌嘴巴似乎还没有合上。
“说什么呢?我家那不就是你家?”李望舒似乎有点不满,“走,看看去,爹娘骂起来有我扛着。”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你爹拿起棍子你可别跑。”
说是这么说,顾长歌已经迫不及待进去看看了。
李望舒跑到楼外,找下人拿了一个火折子,又登登登地跑回小楼二层,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护着火,和顾长歌走进秘室。
黑暗的秘室里被烛光照亮,这是一个五尺见方的小房间,四周没有任何装饰物,正对出口的墙壁处摆放着一张供桌,墙上挂着一幅东西,看不清楚。
李望舒点燃桌上的烛灯,秘室里亮堂了许多。
顾长歌细细地打量着墙上挂着的东西,那是一张兽皮,很宽很大,上面绘着山水,林木。
一个极大的湖泊占据了兽皮的大半,湖泊正中还被人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啊?”李望舒张大嘴巴。
“藏宝图!”顾长歌肯定地回答道。
“真的吗?诶,好像真是啊!”李望舒细细打量着兽皮上的画,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是我们村的后山吗?我们村就在这片林子的位置。可是画上的大湖我们这里可没有啊!”
顾长歌仍在观察着,发现兽皮的一角竟用楷书写着几排字。
“湖中生恶蛟,后人不可轻取。”
顾长歌知道李望舒识字不多,缓缓念了出来。
“真的是藏宝图啊!”李望舒兴奋的道,“我知道了,那个湖泊就是村外山沟里的小池塘,我们还去洗过澡的。你记得吗,长歌?”
顾长歌点点头。
“村里人说那里原本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湖泊,里面还有龙宫,后来神龙上天当官去了,那湖泊也渐渐干涸,变成了现在这个小池塘。没想到是真的。”李望舒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
“取吗?”
两人面对面看着,顾长歌拍板道:“取!”
李望舒大声欢呼起来:“哈哈哈,找宝贝咯。”
两人说干就干,急匆匆的跑下楼来,顾长歌带着李望舒跑到李家的库房,在里面拿了一根六七米长的麻绳,扛在肩上,跑出宅院。
看了看还在头顶正中的太阳,时间还算充裕。
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村东头的小池塘边。
这个小池塘坐落在一处低洼地,池水碧绿透亮,微波浮动,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跳跃的白光。
整个池子就像是仙人用手指在地上戳了一个洞,然后灌满了水,因此再清澈的池水,也看不到底。
顾长歌找来一块石头,将绳子系在上面,“噗通”一声抛下水,手中的绳子一直在放。
紧绷的绳子突然松弛下来,顾长歌知道这是到底了,看起来这个小池塘不过五六米深而已。
对从小爬山涉水的山村孩子来说,这深度根本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