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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刘藏锋还在千平,这是因为褚芒的眼线太多,冒险出城会在关卡被捉。褚芒近乎变态的搜捕方式把他困在千平城内,这未必不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就在褚芒的眼皮子底下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必须出城,但出城又不是吆喝一嗓子就能解决的事,他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刘藏锋在千平等了很久,一系列变故给了他迅速而且到位的成熟。从最初的绝望和恐惧中挣扎出来后,恨意和刘家人特有的韧性还是支撑着他立刻近乎疯狂地投入了计划当中——如果不把注意力从中秋那夜的惨象里抽离出来他就要崩溃了。他把所有的精力凝聚在了一切出城的可能上,而他也知道褚芒绝对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那种人。他需要一个能把危险降到最低的方法。

如今,他正躲在王忠家里。王忠是荃朝老臣,今年已经八十了,他的作风就是不作为。业青为什么没有动他一直是刘藏锋心里的一个谜,因为业青本来有这个能力,而且他也可以把看似摇摆不定的王忠撤去换上自己更加保险的棋子。褚芒认为这是因为业青忌惮王忠的权势,也不愿意背这个加罪给老臣的黑锅,等着王忠哪天老得一命呜呼再象征性的哀悼一下,就可以皆大欢喜的换个人上来。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好懂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刘藏锋也是这么以为的,在政治里不可能永远快刀斩乱麻,他们面对的一直都是盘根错节的朝堂势力。但就在中秋事发前几天,一件小事让刘藏锋开始对王忠的存在产生了新的大胆的假设。

那是个平常的下午,平常的让人昏昏欲睡。王忠进宫来献刚寻得的古画,恰逢业青在亭里喝茶,于是君臣两人就在亭里会面。刘藏锋从那儿经过,他当时要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到御花园里去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很巧的他碰见了自己的父皇业青和老臣王忠。他是见过王忠的,在他和大哥刘藏悟为太子之位闹起来时他们都试过拉拢王忠,但这个老臣似乎铁了心要在进棺材前不沾一点麻烦在身上,在一片浑水里中立观望着,最后竟然奇迹般地躲过了储君之争的牵连。

刘藏锋如今想起来,才觉察到如果没有业青的默许,王忠是不可能在这场纠葛里独善其身的。业青利用这一次争斗小小的洗了一次牌,如果没有意外,朝堂的棋盘上不允许没有挪过位置的棋子继续存在。

王忠眼尖,看见了只带着伴读出来的刘藏锋,向刘藏锋的方向微微一笑。业青也注意到了他,于是赏画的人变成了三个。刘藏锋拦住了王忠毫无纰漏但费劲巴力的臣子礼节,继而投入了对古人巧夺天工的笔法的赞叹。

这时,业青叫一旁的小太监给王忠倒了一盅茶,王忠敬受了,托起来喝完后把茶杯轻轻放在了石桌上,瓷器和大理石相击发出一声小小的脆响,这引得刘藏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一回头,看见王忠的手指在茶杯底很不起眼的刮蹭了一下。这很可能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刘藏锋看见王忠摸过杯底的无名指上沾了一些蓝色的粉末,像是青金石的粉末的那种蓝色。这时候业青正在点评那幅画,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没人注意到这一个微小的动作。

刘藏锋心里一紧,直觉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首先担心的是王忠会往杯里投毒,但那杯子业青是不可能动的,所以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而这又不可能只以白瓷器掉下了蓝色的瓷粉这样扯淡的理由解释,所以他只能思索其他可能。那么还有什么可能呢?

他不知道。线索就此中断了。他当做自己什么也没看到过,装聋作哑,直到中秋事发,他成了亡国太子,被笼罩在恐惧的阴影里。他狼狈的从大哥宫里的暗道走出去时看见了业青留下的最后四个字“务保藏锋”,他想哭,恨不得把这块布条吞下去,胸腔里似乎装着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桶燃着的火药,猛烈地在胸口燃烧着、爆炸着,把仇恨的烙印烙在了心尖上。

他死死握着那块布,头脑有短暂的空白,那时候他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火花,出现了幻觉。而当他终于从窒息般的心痛中回过神来时,他缓缓松开那块布条,发现满是冷汗的掌心一片青金石的蓝色。

一闪念间,他奔向了王忠的府邸,它就在暗道边上的一条街,在一条有点偏僻的街道上。为什么王忠不修更大的、更好的府邸?为什么他一直拼尽全力保持中庸?为什么平时从不作为的他那个下午突然要来送画?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能在这个夜晚得到最终的解答,尽管这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当刘藏锋足不点地的飞奔到王忠家时,还没等敲门,已经有一双手把他扯进了门,而后大门又悄无声息的合上,官兵来了又走,没人想到王忠家里藏着谁。

内室里,年逾八十的王忠已经老泪纵横。突如其来的哗变几乎要了他的老命,让他苦心孤诣掩藏多年的心痛再也无法遁形——国已经亡了!他一生韬光养晦尽忠效力的君王可能已经死在宫中,而仅存的皇子此刻绝望的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的如同糊窗的白纸,轻轻一戳就能捅个粉碎。

他想立刻就自尽,就随着荃朝的覆灭了结这条已经苟活八十年的老命。他选择了业青,就倾注了一生的心血和忠诚,辅佐他称帝,辅佐他问政,一直小心翼翼扮演他浑水摸鱼的庸臣形象。尽管他也曾幻想过意气风发、名留千古,但这一切都被这层面具压倒了,他宁愿成为那个影子般的牺牲,因为这是他作为臣子惟一能为他的国家牺牲的东西!但是最后呢?最后老天爷给了怎样的结果呢?

大势所趋——大势所趋就是天要亡我大荃啊!

王忠几乎背过气去,他仿佛听见了自己信念坍塌的巨响。过了很久,他才把涣散的目光缓缓聚到刘藏锋身上,而后渐渐清醒过来。恢复神智后,他首先谨慎的问了刘藏锋:“二皇子如何能寻到老臣府上来?”

刘藏锋听到这句话,绝望中的目光闪现出一点垂死之人的希望般的星火来,而后用沙哑的声音回道:

“那日您进宫献画,父皇讲话时,我看见您从茶杯底下抹下一点蓝粉来,然后我……”刘藏锋猛地哽咽了一下,但他很快止住了,“我从大哥那里来,他给了我这个……”

王忠颤抖着接过业青的血书,看到昔日君主最后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

刘藏锋伸出右手,他的右手已经被染上了一点相似的蓝色,“这上面有相同的蓝粉,我想您可能和父皇……我只能赌一把,因为我已经无处可去了,这时候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我横竖要试一试……”

王忠呆愣愣的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和业青传递密令往往用青金石的粉末,因为青金石不易褪色,焚毁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那****进宫献画确实是为不可说的政事而来,而粉末则是字条贴在杯底时不小心沾上的,他为了以防万一特意伸手抹去了,没想被刘藏锋看见了;而血书上的蓝粉则更可能是业青做的,至于他是有意无意,王忠已经无从得知,但是他被刘藏锋的分析震惊了——这样仔细而大胆的作风,和他的父亲是何其相似!王忠抬头凝视着刘藏锋的眉眼,那是业青一样的眼神,尽管里头有绝望和崩溃,也掩不住那对眉眼本身与他父亲相似的风华。

王忠一瞬间又燃起了希望:刘藏锋还在,他还是荃朝皇家最后的血脉!

他跪在刘藏锋的脚下,刘藏锋慌忙拉起他,他哆嗦了半天,终于爆发出一句沙哑悲怆的哭号:“皇上啊——”

刘藏锋的眼刷地红了。他抱住这个老人枯骨一般的身躯,感觉到他挺拔的脊梁正在巨大的悲痛中战栗着,他也快要被这样潮水一般的悲哀溺毙了,两人像抓住惟一的浮木一般抓住彼此,在撕裂般的心痛中无言的号啕着,一个黑发如浓墨,一个白发如水塘边大片飘摇的芦花。

两天后,王忠选择归顺褚芒,这是大家意料之中的结果,因为王忠——他就是这么一个随遇而安的庸臣。

王忠都和莫悯选了同一条路,都想为自己的信念再支撑哪怕多一秒,因为那就是他们一生的全部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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