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笼高高悬挂在峡谷上方。
最先发现这个峡谷的是远古的狼氏部落。
在远古时期,狼氏部落将出生没多久孩子抛弃在充满狼群的峡谷,活着回来的,才会重新被氏族接纳为战士。接着狼群消失了,这片土地的真实面貌才开始浮现。
多年之后蛮巫氏族崛起了。
原始森林为其开辟了一处天然的斗兽场。
绳索慢慢落下,木笼摇曳的响声回荡着,沉入这深谷之中。
笼中关着的人,马上就要变成野兽。
到了峡谷的底部,视线变得清晰了起来。
木笼在落地的时候就散架了,绳索也被断开。
沐尘花了一天时间才走出峡谷,看见的是远方一片茂绿的平原。
平原中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峰,走到那里便是终点。就算仅凭一双脚去走,抵达山峰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但是,能不能活着走到,只能由命运和实力说了算。
其他氏族的勇士此时想必也已出动。
沐尘走到一条水流旁。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痕迹。
除了一身简陋的皮衣,他现在手无寸铁。
食物在这个时候尤其关键,这是生存所需,饿着肚子是无法前进战斗下去的。
不过就算要打渔,总得有一根木矛才行。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和木材。
树皮粗糙又坚硬,他只能拿起石头凿。
凿烂了几块石头,木杆才削去一半,沐尘却觉得手里的石头要比木矛顺手得多。
沐尘这才发现,手里的不是什么粗石块,而是一柄石斧的头。沐尘走了几步,果然在附近找到了木柄,刚好与石斧契合。
如果有人的话,说不定还未走远。好奇心驱使沐尘走向丛林深处。
丛林深处是一片空旷,沐尘很快有了发现。
是火堆的痕迹,火种已经熄灭了,木屑还带着火星。
沐尘在火堆旁蹲了下来。火是被人踩灭的,能看出痕迹处理得很匆忙。
四周很安静,没有任何其他的迹象,连足迹和脚印也没有留下。
沐尘没有发现别人。
这就奇怪了,他一到,人就不见了踪迹,即使匆匆掩埋了火种的痕迹,怎么会不留动静?
四周没有动静,但是沐尘显然是有了直觉,他马上掉过头,飞一样狂奔。
他感觉自己暴露了,这种刺激感,就像在追查一只野兽的足迹时,看到脚印消失时,察觉到颈后树梢上蛰伏着的眼睛。
一种随时会被人扼断喉咙的危机。
沐尘跑开不久便听到了有脚步声追上来,而且越来越接近。
如果犀牛是用两只脚跑,那一定就是这种声音。
追的人比沐尘还要快!
前方是一棵树,沐尘没有停下或是转向,一脚飞跃纵身起,身法踏树步上行。倒悬在半空时,他看到了追击者的身影。
很快下方传来一声巨响,树干被拦腰撞断。
沐尘看见的是一个光着上身强壮男子,像个和尚。
那和尚疼得不行,捂着脑袋转过身,沐尘才看清他的脸,这和尚脖子上挂着的念珠,竟是一串骷娄头骨。
最引人注目的是和尚的舌头奇大无比,有下巴宽,一直垂伸到胸口。
和尚晃了几下站稳脚,地面都震了两震。
这些蛮族人生下来是为了比块头么?一个比一个巨大。沐尘心中不禁感慨。
“你是谁?”沐尘问了一句。
和尚也问:“你是迦楼氏族的人?”
“是。”“好。”
和尚一个推掌拍过去,沐尘一个侧身跳闪,躲开这极为惊险的一掌,那和尚一下子拦腰拍穿一颗树。
看来这些蛮人不仅喜欢比大块头,还总爱和树过不去。
“一言不和就要杀人,给个理由!”沐尘想让他静下来,能谈则不动手。
但和尚不理会,一心要取他性命,他块头虽大,身形却极其快,招式不多,只一步一推掌,步快如疾风,掌法跟进。
沐尘狼狈地左右撤步,别说找机会反打,连避让都有些不及。
和尚招式虽简单,只一推掌,所到之处,留下的残枝断木,碎石土屑,却遍布有拳印,掌印,指洞,劈痕,爪印尽不同。
沐尘脑海中回溯起毕生所学之武技招式,也找不出应对方式。那和尚出的每一招,看上去都是同一式,打出的却是有千变万化之多。
“要我是挨一掌,死法恐怕也有众多花样。”沐尘还是头一次遇到能让他如此狼狈的对手。
他心有感慨,也有感悟。
将简单东西的练到炉火纯青,练到极致。
所谓创造出绝招的人,要么聪明绝顶,要么笨到极致。
有那么一瞬间沐尘觉得,和尚那看上去愚笨的脑袋,仿佛充满了智慧。
“大舌头!丑人!你耳朵不好使吗?”
那和尚听到大舌头三个字,脑袋一分神,竟自乱了阵脚,拍斜了一掌。
原来看走眼了,这和尚笨得还挺实在,一句叫骂就能让他气急。
沐尘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从和尚那排山倒海的推掌攻势下跳脱,身法一跃,落脚在一棵树梢上。
和尚一抬头,还是一副大舌头,吐词也不清,“打架就打架,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说着话,眼睛却有时留意着其他地方,而且绝不是在看沐尘。
沐尘察觉到了异常。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叼着一条鱼,原来真有这么大舌头的人。”
碰的一声巨响,树干被和尚一掌摧断,树倒叶散,再一看,沐尘已然落脚在另一颗树枝上。
和尚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是谁在指使你?”
沐尘猜想到这附近也许还有其他人。
那和尚额头青筋绷成一团,一怒而跃起,跳上树干去擒拿沐尘。
树枝比起和尚的体型自然是瘦小的可怜,被结结实实地一脚踩断,和尚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滚了两滚,脸色又变得十分窘迫。
“大舌头,你的名字就叫大舌头?”
沐尘可以断言,一定有其他人在。
“你想死得快些,可以下来试试。”和尚站起身拍了拍灰。
“是不是有人叫你大舌头,你就要杀他?”
“从没人敢这么笑我!你是第一个!”
“可我没惹你,是你先要杀我。”
“哼!就算我不杀你,有的是人要你的命!”
“你果然是受了别人指使!他们就在附近!”沐尘一口咬定。
和尚自知说漏了嘴,一下慌了神,语气反而平和了下来,“你知道了又怎样,今天跑你是跑不掉了,不如痛快下来和我决一死战。”
“和你打?我没多少胜算。”沐尘总算说了句实话,他开始尽量拖延时间。“大舌头我很好奇,你这模样是天生的还是害了病?”
和尚眯着眼睛,说道:“我天生就是一副怪模样,走到哪都被人嘲笑。不过你不用操心,只要你死了,我这怪模样便有治了,哈哈哈哈哈。”
沐尘双脚落在了地面。
“你真的以为,他们有把握治好你的大舌头?”
和尚一脸惊异。
沐尘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要唬住和尚,他只能继续往下编。但愿这和尚真的头脑简单。
“能够治好你这病的人并不多,再者部落氏族里,能够算得上名号的巫医,屈指可数,我能猜到他的名字,不是件难事。”
不过看和尚的表情,果然是被唬住了。
不过和尚转念一质问:“那你说,他是谁!”
“我没见过他。”沐尘低着眼,“但我听过这个人说话的声音!”
“他的舌头有残疾!连自己都治不好,怎么会有把握治你!”沐尘话语声响亮。
和尚一脸懵怔,使劲地挠着头,也不知道脑袋能不能转得过弯。
“他在胡说!”
不知何时,蒙雾中的四个方向立起了四个黑影,围成了四角。
四人的出现连沐尘也毫无察觉,悄然而无声,就像他们一直都站在这,从没离开过。
似乎只要他们想,就算四双眼睛一直盯着这里,没有人能发现得了。
沐尘从四个人身上感觉不到压迫,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和尚也和他一样紧张。
“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其中一个人对着和尚一通训斥。
那枯瘦的人影上披着的衣服简陋得像破布。
“他在使诈,一通谎话全是在试探你!居然这么简单就能把你骗住?”
几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沐尘冷笑道:“几位朋友又何必责怪他,你们不是也肯现身了吗?”
三人同声:“哼,你不是猜出我们的名字了吗,不妨说来听听。”
“你是罗摩氏族有名的巫医,大家都叫你斑公。”大舌头和尚指着中间那人,又摇头,“其他的,好像没有名字。”
“蠢货!让你多嘴了吗!就知道你成不了什么事!”
和尚既知情况不妙,自觉地退了出来。
只剩下四人围住沐尘。
“几位是什么意思?”
“我们改主意了,不用这和尚动手,由我们罗摩氏族的人亲手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