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摇头,表示不赞同。想了想反驳道:“若连想都不去想如何知道能否做到?况且,一个人连一些思想上的负担都承受不了,如何成事?”
不知为何,云落晨没有再争论下去,因为没意义,不论输赢都没意义。所以他沉默,表明态度。
“你这少年……”
苏牧此刻有些哭笑不得,倒也并未继续刚才的话题。眼神深邃的看着脚下的深涧,久久不语。
“这面书页太过沉重,比之之前那面还要沉重无数倍,因为没有退路。”
苏牧忽然开口了,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神色凝重,语气也凝重了几分,似乎将要诉说的事情太过沉重,惨痛……
或许是苏牧不经意间的情绪流露,深涧上空忽然寒冷起来,冷肃了几分。
苏牧继续说道:“若这面书页能够翻过,则是盛世到来,生活在这片大陆的所有生灵从此不再被囚禁。人们得以重获自由,生命也可以有选择的权利,人们也可以去往外面的世界,看更多的风景。如果翻不过,这面书页上的所有生灵将从此暗无天日,生死不知。翻书之人也将会步入幽冥,永世沉沦。”
感受着苏牧话语里面的冷肃意味,云落晨知道,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云落晨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血流成河,尸体堆成山……人们明知必死仍旧前赴后继,很悲壮凄惨,可是人们没有选择的权利!生命是美好的,可也是脆弱的……”苏牧的脸上布满哀伤,或许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画面,语气也冷了几分:“可是这是为什么?凭什么?”
没有人回答,云落晨还是保持沉默,面无表情的听着苏牧继续诉说。面前似乎出现了苏牧诉说的画面,尸山血海,天空没有一缕阳光,无止尽的黑暗与绝望笼罩整片大陆。到处都在流血,到处都在死亡,仿佛幽冥……
云落晨心想,凭什么?无非不过就是拳头不够硬,没有选择的权力与机会罢了。那有什么为什么,那有什么凭什么?
似是看出云落晨心中所想,苏牧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有几分自嘲,有几分苦涩。
苏牧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一个人心中还是应该有所执的,无数年以降,人们在修行的路途上越走越远,可是最初的本心也不知被抛弃在哪了。或许是杀人夺宝以后,或许是逐利舍心以后……但这些都不重要,于是实力为尊,拳头就是道理。人们信奉的唯一信条就是实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牧似乎是有些疲倦,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大势的洪流无人可以阻挡,一个世界的兴衰变迁必然有其必然的道理,可是许多时候人们还是应该多想想的。”
云落晨听完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许久以后,云落晨问了一个问题:“前辈就不曾怕过?或者说……怀疑自己过?”
苏牧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看来对方早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是了……一代应运之人如果连这点智慧都没有,那真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怕,怎么不怕?至于怀疑自己……如果没有抱着必然的决心,我也活不到现在。那种时候,那种境况,谁都可能会死,所以不管前途有多绝望,至少自己要给自己信心。”
苏牧望着灰蒙蒙的天,眼神迷离:“那时的天仿佛永夜降临一般,尽是冰冷死亡的味道。哪有现在的天好看?如果是现在,我不怕了,因为就像你说的一样,没有用,没有意义。唯有尽人事罢了,至于天命,我大抵是不信的。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怕它作甚?”
或许是心中想过无数遍,或是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在听到苏牧的回答以后,云落晨心里豁然开朗起来,是啊,怕它作甚?既然只能尽人事那便尽人事好了。生生死死推演无数遍后又如何,生死时势并就无定数,谁知道呢?
忽然,天地开始明亮起来。
深涧四周的光明能量开始汇聚,然后前赴后继的向天空腾飞而去,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天空再高远,也终有到达的那一天。光明能量竟然有序的飘到天空的边际,然后就此漂浮,于是天地明亮起来。
越来越多的光明能量汇聚到此处,然后腾飞,于是天空越来越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深涧四周再无一丝光明能量。
苏牧抬头望着天,对着云落晨说道:“你看,真的很亮!”
云落晨没有看,因为天地间忽然响起连绵不绝的巨响,那是无数人类以及兽类奔赴此地,然后发出的声音。
云落晨知道,秘域真的出世了……
四周的光明能量散去,于是最后阻隔人们的屏障也已经消失,早已等待多时,焦躁难耐的人们如何忍得住?
其时,天下****,群雄奔赴此地……
深涧内的黑雾在天光的照射下,似乎是无处躲藏,然后开始被灼烧。化为屡屡黑烟,飘上虚空。
许久以后,当深涧内的黑雾被灼烧干净,再也没了阻挡天光的物事后,天光照射而下。深涧仍旧深不见底,即使没了黑雾,但此时天光似乎仍旧到不了深涧底,于是深涧愈发显得可怖起来。
苏牧收回目光,望向远处隐隐向着此处涌动的身影,对着云落晨说到:“你看到了吧,这就是被利益驱使下的生灵。面目狰狞可憎,浑身尽是讨厌的贪婪味道。”
苏牧眉头微蹙,脸上满是憎恶:“这就是人性,也是弱点,否则……又怎能被你利用?”
云落晨不置可否,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是何意味。然后开口道:“其实,不尽然。若世间尽是如前辈这般可以看清,并且可以抵住诱惑之人的话,或许就会太平许多。可是……”
云落晨没有继续说下去,苏牧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可是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看清之人比比皆是,可是在某些东西的诱惑下,黑白都可以颠倒。那么即使看清又有何用?”云落晨再次摇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看着远方那团黑影越来越近,开始沉默起来。
苏牧不知何时来到云落晨身旁,从背上取下剑匣,然后取出那把几近透明的剑。眼神温柔的轻抚剑身。半饷,动作轻柔的将剑放入剑匣。然后轻声道:“这把剑名叫“缺月”,与剑山上的那把“云天”齐名,自浩劫以后仅存的两把圣剑。我想你应该知道,今日若不是阴差阳错一番,恐怕名剑还会继续蒙尘下去。”
“从今以后,这把剑就交给你了。”说完,剑匣就这么从苏牧手中悬空而起,然后飘到云落晨面前。剑匣轻颤,似乎是不舍,苏牧眼神坚毅,旋即屈指一弹。一道白光没入剑匣,剑匣随之安静下来。
“缺月的意识已经被我抹去,以后在随你战斗的过程里,会一点点培养。我来此的目的到此也已经全部达到,路途漫漫,再会。”说完,苏牧轻拍着云落晨的肩膀。正欲离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说道:“你我皆是应运之人,以后必将一起战斗,记得我说过的话。”
“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怕它作甚?”说完苏牧转身离去,潇洒无比。